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综武侠]魔门正道 作者:秋水晴 文案 穿越有风险。 当在武侠世界遭遇各种Boss,女主表面淡定,内心血流成河。 我的天!这世界太混乱了,我要赶紧回家! 内容标签: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武侠 ==================   ☆、第001章 :穿越      人要倒霉,连喝个凉开水都能塞牙缝。   我以前觉得我最倒霉的事情就是在老师上课的时候开小差被逮到,又或者说瞒着父母跑出去玩被抓包。但现在我想,那些我曾经认为的倒霉事情,其实都不是事。对现在的我而言,最倒霉的事情莫过于一朝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新的世界。   据说按照穿越定律,穿越从来就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你穿越了,但是穿越大神没有给你金手指。   譬如,现在的我。   “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我的背部。   “告诉我,你是为何而生?”白静冷酷无情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背部的疼痛一抽一抽的,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都在流失,然而,在白静面前,就算我这样昏死过去,她也会喊人拿冷水来将我泼醒,然后继续折磨我。将我折磨完了之后,她偶尔又会忽然良心发现,抱着我说对不住,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起快活王那个混账东西,就止不住心里的恨。她对我,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她担心我长大后不成器,杀不了快活王反而还要被快活王杀了,所以只好现在对我狠一点,让我心里别恨她。   面对这一切,我只想说——   放……屁……   抱歉,那样的话本来不是一个淑女应该说的,但如今的我已经淑女不起来。我的背很疼,白静还在锲而不舍地问我,我的仇人是谁,这种时候,我心里除了想要骂娘别无他想。   “说!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落在我的后背。   “杀了快活王!”我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是谁害得我容貌被毁?”每一句话的结束,那根沾着辣椒水的鞭都会火辣辣地抽在我的后背。   “快活王!”   “你以后要做什么?”   “报仇!”   这样的戏码,隔三差五就会在幽灵宫上演。开始的时候我适应不能,即使是现在,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有资格可以继续适应不能。但我不能不适应,如果我不适应,我就会死翘翘。   我现在的身份,是白飞飞。   还记得那个电视上让沈浪惊鸿一瞥然后就丢了神魂的粉衣姑娘吗?就是那个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飞飞姑娘。我现在就是那个白飞飞。但是很不幸,现在的我没有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气质,现在的白飞飞,不过是个毛都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完全没有电视上所看到的那样妙曼的身姿和令人看得目不转睛的美色。   坑爹的穿越,就算我将这部电视剧看过不止三遍又能改变些什么!   为什么我会是白飞飞而不是朱七七?   如果穿越大神偏爱我,就应该给我朱富贵那样的爹爹和朱七七那样的运气!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   为!什!么!   请自行脑补此刻的我内心已经变身为咆哮教教主抓狂时的神态。当然,我自己还没来得及脑补完,白静又抽了一鞭下来,以至于我的脑海只浮现出咆哮教教主的轮廓表情还没出现,就已经昏死过去。   昏死前的还不来及惋惜表情没有脑补成功就忍不住哀嚎:惨了,待会儿肯定又要被冷水泼醒!   那天被抽得昏过去的我果然是被冷水泼醒了,然后又是一顿折磨,过程不堪回首,以至于我在床上趴了半个月之后才能勉强下床晒晒春天的太阳。   白静有急事要离开幽灵宫一个月,大概是觉得我躺在床上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也没叮嘱说她不在的这个月,我要学会些什么东西。白静作为武侠世界中一个不算小的boss,她的能耐,不是我知道事情的始末和每个人的结局就可以比得过的。   趴在床上的这半个月里,我分析了很多。应该说,自从我知道自己成为白飞飞之后,我就在不断地分析。   我的父母曾经教导我,做人要善良,但是我想,善良二字在这个地方完全用不上。要是我跟白静说做人要善良,她肯定二话不说一掌就将我拍飞。   如果我想从白静的魔爪下逃脱,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思前想后,又想后思前,最终得出结论:以白静杀快活王的执念程度之深,除非我杀了白静或者是白静杀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逃脱不了要杀快活王的命运。白静要杀我实在是易如反掌,但问题是我还没活够,暂时不想死……如果我要杀白静,扶额,我觉得除非是我活腻了想找死。   看看看,人人以为穿越了知道剧情就了不起,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你把什么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没有能耐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不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既定的结局上走,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一想到以后,我登时就觉得日月无光,忍不住重重得叹息一声。   “少主,可是心里不痛快?”   凑上来问话的是个比我还要小一两岁的小女孩,圆乎乎的脸黑亮的眼睛,很可爱。可是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居然要在这个像地狱一样的幽灵宫长大。   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如意,我重新帮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如意摇头,“不好。”   “为什么?”   “奴婢从能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叫如意,后来爹娘病死了,我被吉祥姐姐捡回幽灵宫,宫主说我如果想要留在幽灵宫,就要将以前的事情全部忘掉,从此以后就是幽灵宫的人。但是她答应我,让我继续叫如意。”   我一怔,看着小女孩圆乎乎的脸,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在意这个名字。   如意低头,轻声说道:“我爹爹娘亲让我叫如意,说是希望我长大之后,能够事事如意。”   看着如意小脸上难掩的落寞之情,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是说要将以前的事情全部忘掉吗?怎么又跟我说,要是让我娘知道了,你又得倒霉。”   如意被惊吓到,小脸煞白,“少主!”   我挥了挥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意,隔墙都能有耳,以后有什么话,如果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就在谁的面前都别说。”   如意脸上神情似懂非懂,“宫主说以后我就是陪在少主身边的人了,难道在少主面前也不能说?”   我噎了一下,然后轻咳一声,端起身为少主的姿态,“嗯,在我面前可以说一下。而且你要记得,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什么事情,都要回来告诉我。”未来的日子再惨淡无光,也得挣扎两下,我决定一切从培养一个心腹开始。   如意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连后山的阿黑生了一只小黑狗两只小黄狗和一只小白狗的事情,也要告诉少主吗?”   “……”   苍天,请告诉我,这个小女孩其实是顶着一个蠢萌帽子的潜力股!      ☆、第002章 :外出      有道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猪队友,又为了避免自己要和猪队友在一队,自从我打定主意一切从培养一个心腹开始之后,我就开始对如意小姑娘各种培养。我当然不是培养她跟我一样弹琴跳舞练功,我只是开始培养她多出去跟人家玩。   关于玩,其实里面有很多学问。   譬如说有玩得没心没肺的,也有玩得战战兢兢的,有玩得肆无忌惮的,更有玩得处处是算计的。   如意小姑娘的玩,显然是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   “少主,我今天去左护法那里玩,左护法做了一套新衣裳,红红的,问我好不好看,我告诉她那像外头媒婆穿的衣服,她就不高兴了。”   “这样不行,下次你要告诉她,衣服美但是左护法人更美,衣服穿在她身上相得益彰。”   如意嘴巴微张,“那不是在骗她吗?”   我言辞义正:“当然不是,这叫说话的艺术!”   “少主,我发现吉祥姐姐脖子上有被人咬过的痕迹,当着右护法的面问她了,然后吉祥姐姐被右护法抽了好几鞭!”   “下次不能这样,下次你发现哪位姐姐脖子上有被人咬过的痕迹,要帮她掩护别让左右护法知道。”   如意不解:“为什么?”   我扶额:“为了收买人心。”   如意懵懵懂懂点头。   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涉世未深,其实还是一张白纸。白纸的好处,就是你想在上面泼什么颜色都可以。一年过去,我仍然是隔三差五地被白静用鞭子问候,但如意跟人玩的本事却越来越好,嘴巴越来越甜跟摸了蜜一样,加上她年龄又小,幽灵宫的一众女人都十分喜欢她,出宫办事时还有人惦念着给她带个小礼物。   如意小姑娘这么有出息,我心甚慰。   这日,白静忽然派人喊我过幽灵宫的主殿。通常白静喊我过去主殿,就没好事。有时候是她忽然心情不好了,喊我过去教训几下,所谓教训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抽;有时候是不知道从哪儿帮我找来了老师,弹琴跳舞甚至怎么抛媚眼都要学;又有时候是她忽然想起那年她和快活王争执所引起的那场大火,心中恨到不行,要我过去听她絮叨的,絮叨完之后当然也是鞭子伺候,但是这个的严重程度要比第一种情况严重不少……以上的几种情况,都不是我所乐见的,但我又不能不去。   左护法看了我一眼,说道:“少主请别太过忧心。”   我抬手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头,然后将脸上的表情调整为面瘫状,“左护法,请告诉我今日我娘在主殿有没有摔东西?”   左护法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宫主今日情绪颇为平静。”   我一愣,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作为一个女人,我一向认为女人的第六感很奇妙,我有时候会盲目地信任所谓的第六感,虽然我的第六感很多时候都会出错,但我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前面带路的左护法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   我听了左护法的话,额头不可避免地渗出细细的汗珠。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从来不相信白静会愿意让所谓的好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前面那个穿着淡紫色功夫劲装的左护法。   白静身旁有左右护法,右护法是个年纪将近四十的美妇,左护法是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妙龄女郎。经过快活王之后,白静对男人深恶痛绝,认为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于是幽灵宫的女子,大多数不能婚配,当然也不会有情郎。   但我一直认为,不论是江湖女侠还是魔门女郎,虽然每天都是刀枪里来去,但都会有着一颗少女心。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相信那是时间大多数女子心中所期盼的,包括如今对男人深恶痛绝的白静,她曾经,一定也有过这样的心愿。否则,她对快活王的恨从何而来?   左护法……左护法……   我看着那个曼妙的背影,苦思冥想我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她拉拢到我这一国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在我还没从思绪中拉回来的时候,左护法和我已经到了幽灵宫的主殿。   白静别的没有,但多的是银两,她平时所带的那个面具,都是黄金所制,所以幽灵宫的主殿,也十分气派,显示出主人财大气粗的同时又带着几分难得的雅致。据此可以看得出来,在白静还没变态之前,她应该是个十分有审美眼光的姑娘。   想到这儿,我心中难免觉得有几分可惜,但那几份可惜不足以磨平我对白静的怨念。   “宫主,少主已到。”   左护法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回神,朝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微微鞠躬。   “飞飞见过娘。”   “好,飞飞,过来,让娘亲看看你。”白静的声音含笑,有着平时难得的慈祥。   就是因为慈祥难得,所以我心里毛毛的。抬头看向白静,她脸上仍旧是带着那个金光闪闪的面具,我眼睛都被闪瞎了也无法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我依言走了过去,白静冰冷的手忽然握着我的手。   我一愣,本能想避开,但理智战胜了本能,任由白静握着,然后看向她。   “娘?”   白静幽幽了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的飞飞,开始长大啦。”   因为当年的一场大火,白静的声道也受伤了,声音沙哑难听。她拉我在她身旁坐下,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又继续说道:“既然长大了,就要学会独当一面。养在幽灵宫里,日后是无法为娘分忧的。飞飞,娘有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地回来。”   我无语,这种时候,大概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白静不需要我问些什么,也不需要我表示些什么,她只需要将事情说出来,无论我是否有能耐将事情办好,我都必须得去做。   这时,白静放开我,站了起来。   “我收到消息,快活王视若生命的一块玉佩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失窃,快活王大为震怒,已经派人追查,并放出消息若有人将玉佩奉还,或是有人能将偷玉贼捉到,必有重赏。”白静说道。   我忍不住问:“娘,快活王武功不是很高吗?”印象中,是这样不错啊,什么沈浪王怜花一堆人都没能打过快活王,到底是什么人有那样的能耐将快活王身上的玉佩给偷走了?   白静听到我的话,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愉悦。   “他的武功是很高,可他贴身带着的玉佩确实是失窃了。”白静笑叹着,忽然有冷哼了一声,“自诩武功高强的柴玉关也有今天!”   我眨了眨眼,没有搭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你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这句话,真的很适合用在白静和快活王身上。但是白静要柴玉关的玉佩是要做什么?看中重赏?不对,幽灵宫最不缺的就是钱。再三琢磨,我觉得白静不会想要将快活王的玉佩据为己有,大概就是如果我那么幸运真的有玉佩的下落,就打算让我用归还玉佩的名义进入快活城,然后刺杀快活王。   好毒……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吗!我这才十三岁呢!咳咳,虽然我心理年龄不是十三岁,但生理年龄确确实实就是个刚开始发育的小姑娘。抹泪,我好歹被鞭子抽了一年,至少让我看到白飞飞出落得沉鱼落雁的时候吧?不然我怎么瞑目!   “飞飞。”   “娘,女儿在。”我低头,一副乖女儿该有的模样。   “我要你和左护法一起出宫,追查那块玉佩的下落。”   “……”   我能拒绝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于是我翌日大早,就带着如意和左护法一起出了幽灵宫。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是第一次出来,虽然身上背着个十分不好干的差事,但心情十分愉快。坐牢也有放风的时候,而我在幽灵宫,就从来没被放过风,我都感觉自己快得抑郁了。   而且别看幽灵宫整日就是阴沉沉的,但是少宫主出行的时候,行头还是挺大的。譬如说有四个带着面具的白衣女子架着轿子,赶路都不在白天而是在晚上,都不带走路是直接飞的。   我看着那几个人,都想说你们要是嫌自己内力太多消耗不掉分点给我啊,这样在荒山老林里飞来飞去,还不如直接买几匹马走官道呢。   扶额,古人的想法我无法理解,属于古人的武林中人的想法我更无法理解。   左护法带着我和如意,来到了一个叫黄石镇的地方,说白静交代她在黄石镇处理点事情,要在此地稍作逗留。我反正是无所谓,左护法去办事,我就带着如意到外头去溜达。   黄石镇最热闹的时候,不是白天,而是晚上。而晚上的黄石镇,最热闹的地方,叫迎春阁,那里有个很出名的女人,叫欧阳情。   欧阳情是什么人?   我皱着眉头,觉得此人名字十分熟悉,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总是想不起来。直到我和如意在黄石镇中一家环境颇为清幽的酒馆,看见栏杆上的一件红披风,而一个穿着淡青衣衫的男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喝酒时,我才想起,欧阳情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欧阳情到底是什么人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第003章 :秘密      陆小凤靠在椅子上,神态很慵懒,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笑谑:“小姑娘,你看着我的眼神,好似你认得我。”   略顿,陆小凤又懒洋洋地说:“要不是你还太小,我都要以为你仰慕我很久了。”   我从来不知道风流又心软的陆小凤,居然是个自恋的家伙。   坐在我身旁的如意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你看着一把年纪,都能当我家少主的父亲了!”   正在喝酒的陆小凤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不得不说,如意的话实在是太震撼。陆小凤虽然坐没坐相,但是这个男人确实英俊得没话说,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又带着几分洒脱,年纪看着大概二十八九的,跟如意说的能当我爹的年龄,实在相差太远。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如意,不许无礼。”   “是,少主。”如意马上回应。   陆小凤虽然被如意的话震了一下,但也不恼,反而笑着说:“哎哟,我这是喜当爹啊。如意小姑娘,我要是你家少主的爹,那我岂不是你的老爷。“如意大概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噎了一下。   我忍不住叹息,如意还是太嫩了啊。虽然在幽灵宫里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了,但幽灵宫里可不会有像陆小凤这样的男人。况且,白静虽然在身体上和心灵上对我双重摧残,但也在帮我建立幽灵宫少主的威严,旁人对如意,还是很客气的。   我抬头,目光跟陆小凤的对上。   陆小凤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味,“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朝他一笑,“我叫白飞飞。”   “白飞飞。”陆小凤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再瞅我两眼,又转过头去专心喝他的酒了。   我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懒得说话,因为我脑海里有一堆的疑问。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世界,你认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一堆人,会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陆小凤在,那么花满楼、西门吹雪那些传说中的高富帅还会不在吗?   我扶额,到来这个世界一年,原来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这个认知,让我很受打击。   白静和快活王就够我发愁的了,现在又多了那么多原本应该是天边浮云的人物出来,我能不愁吗?我感觉自己都愁得快能拧出水来了。   据说陆小凤是个麻烦制造机,这话倒不是说陆小凤多会找麻烦,而是说麻烦是多会找上陆小凤。我只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努力表现出一副“本姑娘正在想事情,闲杂人等请勿打扰”的模样。   想了半天,我终于决定要做到陆小凤对面的位置。   闭着眼睛喝酒的陆小凤张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侧头,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陆小凤,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小凤这回流露出几分意外,一只手摸着他唇上的胡子,“你知道我是陆小凤?”   “嗯。”我笑着点头,决定要不动声色地灌他迷汤,“对啊,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嘛,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他的红披风。“说着,我指向栏杆上的红披风,说:“我看到那件红披风,就觉得你是陆小凤了。”   停了停,然后我在脸上挤出一个少女害羞的表情,说:“听说你好厉害,我仰慕你很久了。”   如意看向我,表情是这样的:=口=   陆小凤看向我,表情是这样的:==   我默了默,心里为自己的厚颜捏了一把汗,但事已至此,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这样了,并且还打算将这样的厚颜进行到底。   “陆小凤,你听说过幽灵宫吗?”   “罗刹鬼女?”   我点头,“嗯。”幽灵宫的女子出去办事的时候,会在脸上带个面具并且行动时间还是在晚上,江湖人十分给幽灵宫面子,给幽灵宫众人起了个外号,就叫罗刹鬼女。   陆小凤慢悠悠地说道:“接下来,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就是罗刹鬼女吧?”   我默了默,点头,“嗯,事实上,我是罗刹鬼女的第二个老大。”   “少主!”如意看向我,显然很意外我在陆小凤面前自报家门。   如意不是我,她不知道陆小凤是怎样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陆小凤到底是怎样的人,两个完全不同世界融合在一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我自认不能用我一贯的认识来判定这里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不乱是白静还是陆小凤。但我可以赌一把,没有人会喜欢被欺骗被隐瞒,陆小凤是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他对待身边的红颜知己是怎样不是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陆小凤此人,对朋友那是没得说的。   他大概不会愿意跟个不过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当朋友,但我至少得让他对我不反感。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不信穿越大神会厚爱我,给我一个像朱七七那样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主角光环。   “哦?第二个老大?那第一个老大是谁?”陆小凤手掌张开,桌面上的那壶酒已经飞到他的掌中,并且滴酒不漏。   这就是高手啊……我看着他帅气的动作,艳羡不已,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帅气一把?我将艳羡埋在心底,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第一个老大是我娘啊。”   陆小凤点了点头,脸上是恍然大悟状的神情,“原来是你娘,那我相信你娘一定很不放心你。”   我一愣。   陆小凤手指点了几个方向,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戏谑:“至少有四个高手暗中跟着你,看来你娘真的是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忍不住笑,说道:“你觉得她在担心我吗?”   陆小凤仰头喝了一口酒,啧啧说道:“说是担心,也不为过。但我倒是有些奇怪,她如果不是担心你的安危给你安排了无死角的保镖阵势,难道还是怕你会离家出走所以安排了这么个天罗地网让你插翼也难飞?”   我摸了摸鼻子,干笑:“大概,是担心我会离家出走吧。”   陆小凤点头,没有再说话。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陆小凤有好奇心,但他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再度感叹:不亏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进退皆有度,也不会因为我是个黄毛丫头而不搭理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理解为什么陆小凤会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相貌有之,本事有之,风度亦有之,花起钱来一掷千金也不是没有,美丽的女人为之心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陆小凤不打算说话了,我却没那个打算。   我双手托着腮帮装可爱,“陆小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陆小凤看向我。   我朝他眨眼,“这是秘密哦,我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陆小凤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表示不服气,“我这么相信你,想要将秘密说出来跟你分享,什么你还觉得不好?”   陆小凤叹息:“因为人如果知道得太多,很容易会被一掌拍死。”   “我不信有谁敢一掌拍死你。”我瞪大了眼睛,然后又说:“就算有人敢,那他有那样的本事吗?”   这话,似乎是说到了点子上,陆小凤脸上的笑容有些沾沾自喜,摆出一个足以让江湖女侠们尖叫的姿势,他笑着说道:“惭愧惭愧。”   “……”   我移开目光,然后维持面瘫状,“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一缕幽魂,忽然变成了白飞飞,被白静虐待了一年多。白静和快活王是死对头,白静希望我能帮她杀了快活王。”   陆小凤:“白静和快活王是什么关系?”   “夫妻。”   “你和白静呢?”   “母女。”   陆小凤正色看向我,说道:“其实我也有个秘密要跟你分享。”   我愕然,他也来凑热闹?   陆小凤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其实我是一株在深山里修行了千年的凤凰花。”   我嘴角忍不住微抽。   陆小凤再度叹息着说道:“早就听说美丽的姑娘谎话特别多,不论是还没长大的美丽姑娘还是已经长大的美丽姑娘,本质都是一样的啊。飞飞,你会把很多优秀的男人吓跑的,这样不好。”那语气说的,好似真的是在为我惋惜一样。   我失笑,叹气,“假作真时真亦假,我跟你说的是真话,你反而不相信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哦?”陆小凤微微侧头。   我笑着说:“柴玉关的玉佩被人偷走了,我娘想要我追查玉佩的下落。”   陆小凤有些诧异地看向我,“就凭你?”   我摇头,坦诚相告:“当然不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出来是做做样子的,真正办事的是左护法。”   “你娘为什么要追查玉佩的下落?”   我耸肩,“大概是觉得快活王给的奖金挺多吧?”   “不是说你娘要杀了快活王吗?”陆小凤匪夷所思。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要他的钱和要他的命,是可以分开进行的。命暂时拿不了,那多拿点钱也没错啊。”我表示完全理解白静的做法!   陆小凤默然半晌,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等你长大后,我就能金盆洗手,别在江湖上混了。”      ☆、第004章 :试探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等你长大后,我就能金盆洗手,别在江湖上混了。   陆小凤的话让我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撇嘴,得了吧,要是这人不在江湖上混,我都觉得天要下红雨。见到了陆小凤,我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司空摘星。   我双手合十,下巴抵在手背上瞅着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看了我一眼,大概他知道我还有话说,于是直接回应我,“嗯,有话继续说。”   “……你知道快活王的玉佩是让谁偷了吗?”   陆小凤懒洋洋地合上眼睛,“快活王都不晓得,我怎么会晓得呢?我又不是快活王身上的虫子!”   如意被陆小凤的话逗得“噗嗤”一笑,“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啦?”   “没句正经的啊,我家少主说要追查快活王丢失的玉佩,是真的。”如意说。   “我没说那是假的呀,但就算是真的,我又怎么晓得快活王的玉佩在哪儿呢?”陆小凤的语气有些无奈。   我看着陆小凤的模样,心想得感谢穿越大神让我知道这世上有个司空摘星的人物。   “柴玉关武功高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近他身。在我印象中,除了某位月下留香的香帅可以取走柴玉关的玉佩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陆小凤侧头,眼睛微眯,“小姑娘,能耐可不小。不过,月下留香是什么鬼东西?”   我好心情地笑了起来,“月下留香不是什么鬼东西,是个很受人欢迎的男人。”很好,楚留香不在这个一锅炖的混乱世界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小凤看向我。   我笑着说:“他跟你一样,很受女人欢迎。不不不,他或许比你更受女人欢迎。”   陆小凤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那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晓得啊,我小时候听故事听讲的这个人。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说的另一个有能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好朋友司空摘星。”   陆小凤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眼?小姑娘乖乖地在家里待着就是了,江湖上刀枪里来去的,可不是适合你待的地方。”   我侧头看这陆小凤,转移话题,“真遗憾我不是男人。”   “何出此言?”   “我要是男人,就和你喝个痛快。陆小凤,要我是个男人,你信不信我乃是个混得了江湖,上得了酒桌,推杯换盏会劝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才?”   在一边的如意插话:“少主,你要是个男人,早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宫主掐死啦。”   我:“……”   如意继续补刀:“宫主那么恨男人!”   我:“……”我但凡有点先见之明,就该先把如意这个小妮子的哑穴点了。   陆小凤朗声笑了起来,“飞飞,你确实有点聪明。如果你是个男人,那么一定比我更混账,吃喝嫖赌什么的,说不准还真的是炉火纯青。”   一边被如意拆台,一边被陆小凤取笑,于是我恼羞成怒,“胡言乱语!你是天下第一混账,我怎么可能会比你更混账?”   陆小凤笑着,“既然你知道我是天下第一混账,那你还来问我柴玉关的玉佩在哪儿?我可不会轻易把自己卷进麻烦里头。”说着,他站了起来,长臂一伸,栏杆上的红披风已经搭在他的手臂上。   男人背影看着吊儿郎当的,可就算是吊儿郎当、懒懒散散,也是一派的风度翩翩。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如意,小姑娘看着陆小凤,眼睛发直。我忍不住叹息,难怪那么多江湖女侠都前仆后继地妄图将陆小凤此人套牢,只差没拿出刀子来逼婚了。因为这个男人,就算是懒散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就像……我皱着眉头,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比喻,对了,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无时无刻不在显摆着他的花尾巴。   陆小凤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飞飞小姑娘,我得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拿到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意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人轻功真厉害!”   我赞同点头,不厉害还能是陆小凤吗?真是,陪聊了半天,一点消息都没探到。不过……倒是和那个活在故事里的陆小凤搭上话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我看着桌面上一坛还没开封的酒,忍不住拿了过来。   “少主,你要做什么?”如意有些怔愣。   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吩咐说道:“叫店小二送几个酒杯上来。”   如意一愣。   我侧头瞄了她一眼,淡声说道:“还不去?”   如意依言去喊店小二取来几个酒杯,我将桌面上的空酒杯一一斟满,随后拿起一杯给如意。   如意怔怔地看着酒杯,然后又抬头看向我,眼里尽是不解,“少主?”   我笑了笑,说道:“如意,这一年来你我在幽灵宫,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辛苦你了。”   如意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声音有些弱气,“那、那都是奴婢应该的。”   “人生在世,除了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应该的,为别人做的事情,除非乐意去做,否则有哪一件是应该的。”说着,我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那个紫衣女子,笑问:“左护法,你觉得飞飞说的是否有道理?”   左护法缓步走过来,美人就是美人,每走一步,都有种摇曳生姿的感觉。要是陆小凤看到左护法,会不会懊恼刚才走得太快了?   左护法走到我跟前,面无表情。   我拿起另一杯酒,递给了左护法,“我不是笨蛋,只要我娘在这世上活着,我就别妄想可以逃脱她对我的控制。左护法,对有的事情,我看得远比你想象中清楚。”   左护法有些诧异地看向我。   我看着她姣好的脸庞,笑眯了眼睛,“左护法长得真美。”我忽然突发奇想,这古代男人都太不靠谱了,真想要找个伴,还不如找个漂亮妹子来百合呢。扶额,酒都还没喝,我就醉了。   左护法一愣。   我将手中的那杯酒塞进了左护法的手里,然后拿起另一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精顺着喉咙往下滑,那种*的感觉十分刺激,于是我一连喝了好几杯。所谓酒壮怂人胆,大概是喝了几杯,于是我平常不说的话,此时全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左护法人长得可美了,又有本事,为什么要留在幽灵宫那个毫无人气的地方?”   “啧啧,对了,外头还有好几个姐姐守着,不如左护法你让她们也来少酌几杯?”   “幽灵宫是有钱,可实在比不上快活王,也比不上朱富贵,更比不上江南花家,那里环境虽然尚可,但也不算人间仙境,有什么好留恋的?”我趴在桌面上,看着坐在我身旁默默喝酒的左护法,如意站在我身旁,那乌黑的眼睛溜溜地看向我,里面有不解又有几分兴奋。   我朝如意露出一个笑容,小笨蛋,留心看着怎么样能减轻旁人的防备之心。   由于酒精的原因,我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种思路非常清楚有逻辑有理智,但要让我走直线却走不出来的状态里,我觉得我可以将心里头的疑问全部倒出来,等到明天左护法问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推说我醉了,不记得自己都说了那些胡话。   酒壮怂人胆,果真至理名言!   于是我继续直白大胆地问:“左护法可曾想过要脱离幽灵宫?”   大概是我得话太直接太大胆,导致如意又是一声惊呼,“少主?!”   我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时不时还要担心如意这个小妮子会不会拆我台什么的,真的令我很困扰,于是我干脆拿起桌上盘子里盛着的一只大螃蟹给如意,“你到旁边吃蟹去,我要和左护法说话。”   如意看着我手中那只虽然已经变成了红色、但依然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接过我手里的大螃蟹,果然到旁边吃蟹去了。   我忍不住扬眉,这种时候,她的胃倒是比理智更坚定。再怎样,不过也是个才满十岁的小孩子,实在不能苛求太多。   我继续借酒醉之名,行试探之实。   “左护法在犹豫些什么呢?我娘因为快活王始乱终弃而痛恨男人,那是因为她的心生病了,认为世上所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如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左护法,你我二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当男人和女人结合的时候,他们心里对彼此,难道没有一点的爱意吗?”   这回,左护法终于回了我一句,“属下不晓得。”   我只手撑着额头笑了起来,“左护法,我是白静的亲生女儿,她待我如何莫非你没长眼睛看吗?”   大概是这回的话过于直接,左护法的眉头皱了起来,“少主,您醉了。”她的声音冷淡,一字一句说得异常缓慢,我甚至能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可左护法的咬牙切齿,是针对我吗?   我笑着摆手,“胡说,我才没醉!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笑话,我一定是有病才会承认自己醉了,一般喝醉的人,是不会说自己醉了的。   左护法不由分说,架起我就走,我被弄得有些不悦,就算我是个傀儡,也是幽灵宫的少主,白静不在,有谁能奈我何?   于是我一声怒喝,“放肆,谁准你这么碰我的?!”      ☆、第005章 :心眼      左护法大概是被我八百年难得一见的王八之气镇住了,一愣,抓在我手臂上的手就松了力道。   我坐在陆小凤刚才做过的位置上,自认态度十分嚣张,手指向左护法,“你,凭什么不顾我的意愿拖着我走?”   旁边的如意被我的王八之气震得嘴里咬着的那只螃蟹腿“咣当”一声,掉到她面前的盘里。   我分神瞄了她一眼,目光移开,依然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左护法,我问你,我刚才有没有说错一句话?”   左护法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我心底一阵叹息,这么个漂亮的妹子,要放在现代,得多少人为之神魂颠倒?不不不,不用放在现代,就算是放在当今的武林之中,肯定也有各路英雄愿意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可这妹子却那么想不开,居然在幽灵宫里头混。幽灵宫能有个什么混头啊?   想着想着,忽然就想起了白飞飞一生的命运。   来到人间二十载,心爱的男人为了一个愚蠢的承诺放弃了她,转而和朱七七走到了一起;她原以为替白静杀了快活王是她一生的使命,可是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白静捡回来的一个小孤女,她由始至终,不过是白静复仇的工具。   我忽然之间想起那个叫沈浪的男人,其实如果是真真切切地爱了,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放弃那个深之入骨的女子?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意志不够坚定,而白飞飞最后,却为了这么个男人挡下王怜花的一剑。   “飞飞,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沈大哥,我的生命不过笑话一场,而你却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真实和快乐,我怎么舍得如此待你?”   在生命的尽头,那个受尽苦楚的白飞飞,世上独一无二的白飞飞,留下那么一句话给沈浪。   沈浪是她唯一的真实和快乐。可是那唯一的真实和快乐,在她的墓碑上刻下爱妻白飞飞之墓的半年后,就抱着朱七七在竹林里谈情说爱。   爱妻?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纵观白飞飞的一生,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旁人再为她惋惜可惜,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可我终究不是白飞飞,我只是一个借着她的躯体活着的人,我拒绝接受原版白飞飞的命运。至于原版的白飞飞,她去了哪儿?我想,她大概是到了千年以后的异世界,接替我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很幸福的。没有仇恨没有怨念,正值青春最好的年华,父母宠爱,兄长爱护,内心再多的阴郁,也会在他们的温情之下慢慢融化。到最后,她会活在阳光之下,享受着生命带给她的惊喜与快乐。   亲爱的白飞飞,愿你在千年以后的异世界里,有个美满的人生。   至于穿越版的白飞飞,愿你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可以保住小命,然后还有能力混口饭吃。   叹息,我怎么想,都觉得是我这个穿越版的白飞飞比较倒霉。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懒懒地看向左护法,“左护法,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都是错的吗?”   左护法默了默,然后说道:“少主,留神隔墙有耳。”   我忍不住猖狂地笑起来,“隔墙有耳又怎样?我说错了什么话?左护法,我问你,白静待我如何?不论是你还是守在外面的姐姐,难道你们没长眼睛吗?!幽灵宫是个什么鬼地方,如果可以,我才不要待在那里!但我没办法,白静是我娘,她是我娘,我心里再怎么恨她,但还是放不下她。我想要逃离她,我也不想去杀快活王,可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顾一切地去复仇。为人子女,如果不能让父母开怀,又有何用?我娘一直都不快活,她不快活所以才会待我那样狠心。我时常在想,若是我能杀了快活王,了了她的心事,她待我,一定会很好很好的。因为我是她女儿,所以我没得选择,可是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能选择?”   这番话说得真是……惭愧,我感觉内心已经被自己的虚伪刺激得血流成河了!我再次认为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混得比陆小凤更好,陆小凤讲义气,但他大概很少会心口不一,但如果是我,我觉得我一定是那种嘴里亲兄弟,内心骂他娘的虚伪人类。   有自知之明到我这个程度的,大概也不多,我忍不住为自己点了一个赞。   没办法,现实太刺激,我需要自恋一点,更需要一些自我肯定,才有足够的勇气去迎接未知的人生。   我支着自己的额头,觉得我再装下去真的要吐出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成为这世上第一个被自己恶心吐的人!   于是我跟左护法说:“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说了你又不懂。下去吧!”   左护法:“……”   如意半张的嘴合上,然后倒了杯热茶给我,“少主,您喝点水?”   我眉头一皱,将蛮不讲理的一面发挥到极致,手一挥,那杯热茶就被我泼了一地,“我不喝!”   如意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少主,在我旁边愣了半晌,“少主……”   “叫魂吗?我心情不好,你们都给我下去!”   左护法和如意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前一后下去了。我整个人趴在桌面上,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被白静操纵,不甘心就这样变成炮灰,不甘心原本应该有着美好生活的自己,变成了这么个苦逼的人物。长得美能当饭吃吗?当了幽灵宫主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不过是个被别人拿捏在掌心的小蚂蚁,你以为你现在有能力做些什么?   越想越生气,于是我拿起桌面上的茶壶。   “哐当”的一声,茶壶应声而碎,我看着地面上的碎片,面无表情。   他娘的,我活得真是够窝囊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幽灵宫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导致我这次借酒发疯令左护法对我另眼相看了些。   别误会,我所说的另眼相看,并不是左护法忽然对我尊重有加,而是她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坐在浴盆里泡澡,如意站在我身后往我身上泼水。   “少主,你以后别喝酒了。”如意说。   我整个人靠在浴盆的边缘,懒洋洋地问道:“为什么?”难道我喝酒之后发脾气得样子不够有王八之气?   如意默了默,然后说:“少主,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生起气横眉竖目的,不好看。你好像喝了酒就会生气。”   我被如意的话噎了一下,然后纠正她,“首先,人人都有生气的权利,我平时不生气,不代表我没脾气。其次,我不是喝了酒就会生气,事实上,前两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酒,不要说得我像个酒鬼一样,一酗酒就找你们出气。”   而且我认为,两天前的那次醉酒,其实是管点用的。左护法是个女人,不管我出于什么居心,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尽管她心里也晓得我另有所图,但一定会有所触动。我说的没错呀,白静说我是她的女儿,可她是怎么对自己的女儿的,三天两头就鞭子伺候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亲?她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怎么会对一个外人好?   人的心里,一旦埋下了疑惑的种子,就会萌生出很多很多的怀疑。   即使左护法不能和我同一国,到哪如果我能让她对白静产生怀疑,那也是好的。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会是我的朋友,但她,一定不会是我的敌人。我要的,是动摇左护法对白静的忠心,而我相信这一点,我已经成功地做到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不渴望被人疼爱?   白静扼杀了幽灵宫那么多女人内心的渴望,这时候,只需要我轻轻撩拨,就能让那些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渴望,全部涌现出来。越是压抑,爆发的时候,效果就越惊人。   想着,我忍不住叹息一声。   陆小凤说的真对,小小年纪的,就这么多心眼真的不太好。可我如果不多几个心眼,会不会小命不保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单纯无心机的人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拥有的。   我低头,捧起盆里温热的水,泼在脸上。温温热热的感觉,没办法让我的脑子变清醒,感觉反而更加混沌。      ☆、第006章 :所谓任性      “左护法,你到黄石镇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吗?”   我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向那个坐在窗边,执卷凝神的女子。   春日的阳光懒懒的,旁边有个赏心悦目的妹子,也没有白静的阴阳怪气,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   左护法的目光从手中的书卷移开,看向我,回答:“没有。”   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塌前的小茶几上,然后整个人趴在软塌上。   “真想永远都不回幽灵宫。”我闭上眼睛,说出心底的渴望。   左护法冷淡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少主别忘了此番出来是为了追查快活王被人偷走的玉佩。”   说起泼人冷水,我觉得没有人能比左护法更在行了。我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装鸵鸟,不想理她。   左护法又说:“听闻黄石镇迎春阁的头牌欧阳情,长袖善舞,男人从来不会懊恼为她一掷千金,只恨自己在她身上花的银两不够多。若是少主闲来无事,也不想去追查快活王丢失玉佩的消息,大可去迎春阁见见那位欧阳情。”   我一愣,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我去见欧阳情,好跟她学学怎么让男人在我身上花银两不眨眼睛的本事吗?”   左护法跟我对视着,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问:“左护法,我们出来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我娘有说让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吗?”   “宫主只让属下陪同少主追查快活王玉佩的下落,并未指明少主要在何时回去。”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再看向左护法,她仍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我忍不住又问:“左护法,其实我娘就没指望过我能追查到玉佩的下落吧?”   世界之大,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偷了快活王玉佩的人。更何况,我不是天才,也从未在江湖上历练过,出来能活着回去大概就不错了,还提什么追查快活王玉佩的下落。   左护法说:“少主,有的事情你心里清楚就足够了,不需要说出来。”   我扬眉,十分嚣张,“我想说就说,我不想说的时候,旁人求我说,我也不说,”   左护法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看她的书卷。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向我,说道:“如果少主想去迎春阁,可以换个男装。”   我沉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胸,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长的,这一年就光长个子了,其他该长的地方全部都没长。就算我穿上男装,不说话,别人大概也只会认为我是男生女相的小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吧,出来一趟天天这么闲散度日,我担心才回幽灵宫,就被白静一鞭抽死,不过我心里还有个疑问——   “左护法,你觉得我换了男装去迎春阁,真的比穿女装好些吗?”   就算是男装,我装得再老成,顶多也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而已。   左护法的那双凤眼上下扫了我几下,让你说:“虽然看着年纪是小了些,但少主只要摆出一副纨绔子弟该有的模样就可以。”   看来这世上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有钱就可以任性。   我不想去追查玉佩的下落,因为我觉得大海捞针的可能性太低,不愿意浪费太多的精力。而且,就算我愿意去浪费精力,也得有线索。而快活王的玉佩,自从那夜被偷走了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即使有再多的奖金,江湖上追名逐利之人也去凑这个热闹,可至今也没听说谁追查到了那个玉佩。   于是,我穿上了左护法给我带回来的一套月白色男衫,那浅浅的蓝我很是喜欢。左护法亲自帮我将衣服换上,腰间是巴掌大的腰封,中间镶嵌着一枚白玉,显示出主人三分风雅七分财大气粗。   我照着镜子:“……”   左护法侧头看向我,说:“少主身子虽然看着单薄了些,但个头不矮,穿起男装,并不难看。”说着,她皱了皱眉,“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我睨了她一眼,“少了什么?”   “少主,您笑一个。”   我无语,然后皮笑肉不笑的。   左护法说:“不要那么假的笑,眼角眉梢要带着三分笑意,有点吊儿郎当的,又有些轻佻。”   “……左护法,你确定那样的笑容出现在我脸上,别人不会认为我是个妖怪吗?”那样的笑容,是很挑长相的好吗?陆小凤可以那样笑,但我不可以。我那样笑,就是东施效颦了,我才不干那种糗事。   我拒绝配合左护法的建议,无奈之下,左护法只好说:“那你就一直板着脸吧。”   面瘫脸?   这个我可以接受。   左护法满意地看着我身上的装束,然后递上装逼神器白玉扇,说道:“少主可以适应一下自己的装扮,到外头转转。”   我将玉扇接过来,刷一下打开,转身就走。   门外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看到我,恭敬地喊了我一声:“少主。”   我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幽灵宫里没有男人,左护法是哪儿找来这么个人的?再一看,感觉此人的五官也似曾相识。   “你是谁?”   “属下吴毅。”   “吴毅?”我眨了眨眼。   吴毅点头,“对,吴毅。幽灵宫内,不允许男人进出。但在幽灵宫外,我们仍为宫主效力。属下奉左护法之命,保护少主。”   “哦,原来如此。”看来我虽然是幽灵宫的少主,但幽灵宫里的许多门道和事情,我都不了解。说起来,我又有些不解,多少年来,幽灵宫独居武林一隅,不说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至少,也算是小有名气。白静此人,客观而言,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为什么这么个有能力的人,不自己报仇,反而报仇之事寄托在我身上?   说实话,等到我比她更强大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算了,变态的想法从来都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与其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出去转转,听说今天是黄石镇的花灯节,外面可热闹了。   一大早的想出去看热闹,大概是太早了,外头除了有卖菜的大爷也不见有什么小贩,跟我想象中的那种热闹相差太远。   我身旁的吴毅大概是看穿了我觉得没趣儿的心思,忽然说道:“附近有一家小店的馄饨十分可口,若是少主觉得饿了,可以去尝一尝。”   我虽然不算是一名合格的吃货,但对好吃的东西,从来都是有吃错没放过的。吴毅一说,我就忍不住舔了舔唇,轻咳一声,“好吧,你带路。”   吴毅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忽然前面来了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前面的少年浓眉大眼,身上背着个小葫芦,走路生风的模样。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清瘦的少年,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一左一右跟在那个背着小葫芦的少年身后,小跟班的模样。   “大哥,你说我们能找到主上的玉佩吗?”   背着葫芦的少年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一定能找到的,义父最近心情不好,我一定要帮他把玉佩找回去,好让他高兴高兴。”   大哥?义父?   我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和我擦肩而过的几个少年。   其中一个少年又说:“如果能从快活城——”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大哥拿起葫芦,脑袋被敲了一记。   “哎哟,疼!大哥,你干嘛打我?”被打的少年抱着脑袋。   大哥横眉怒目,恨铁不成钢:“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直接提那个地方,你老是记不住是怎么回事儿?”   被打的少年垂头丧气,“对不起,大哥,我忘了。”   大哥看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们赶紧去打听消息。如果在这里还是没有玉佩的下落,我们就到下一个城镇。”   我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吴毅提醒我,“少主,还不走吗?”   我这才回神,看向吴毅,“吴毅,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吴毅说:“属下听到了快活城。”   我拿着玉扇轻拍着我另一只手的掌心,“你觉得那个叫大哥的少年,是快活城的人吗?”   吴毅点头,“他应该是快活王收养的义子。”   我微微一笑,“他应该就是快活王座下四使,酒气财色中酒使的候选人。”   快活城未来的酒使,少年熊猫儿。      ☆、第007章 :抢人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怒气冲冲的少年,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熊猫儿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你有没有搞错,我说好了要带她走的,我已经决定要认她当义妹了!”   “你决定了而已啊,她答应了吗?”我指着站在我和熊猫儿之间的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萝莉,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脸上红扑扑的,皮肤嫩嫩的,可爱得不得了。   小萝莉说她叫百灵。   百灵嘛,那个追踪之术她认第二就没人会认第一的百灵,我当然知道。我本着宁可认错不可放错的原则,打算将这个可爱的小萝莉拐走,她也已经点头了,谁知道这时候出现个程咬金。   我瞪向熊猫儿,说道:“别以为你长得凶神恶煞的就能吓跑我,我可不怕你。”   “谁凶神恶煞?你这个死娘娘腔!”血气方刚的少年,口不择言。他看向百灵,问:“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小百灵看向熊猫儿,目光怯怯的。   “他看着就是凶巴巴的,有什么好?百灵,来来来,到白哥哥这儿,我会给你漂亮的衣服,给你好吃的东西。对了,我身旁还有一个比你大一点的如意姐姐,你跟我走了,她刚好可以跟你作伴。”我笑眯眯地诱哄眼前的小萝莉,吴毅在我身后,静观战火。   百灵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我。   “跟这个什么熊猫儿可没什么好处,他的两个兄弟都是男的。你要知道,一个小姑娘家混在几个男孩子中间,可是很容易吃亏的。”我开始分析她要是跟着熊猫儿一起走的利害关系。   熊猫儿闻言,气急败坏,“死娘娘腔,你别说得好像我想要占她便宜一样!昨天她在街上被人欺负,我还救了她!”   “你当时救了她,怎么当时不将她认作义妹?”我反问。   “我、我……我当时想着带着她不方便,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熊猫儿有些语塞。   我才不管他什么理由,我看上了就是我的,我誓死要将恶霸性格进行到底。   “你改变主意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刚才我路过的时候,也是一群小混混在欺负她,是我的侍卫帮了她。然后我说我带她走,保证从此以后不再被人欺负,她也答应了的。”   “你、你讲不讲道理?认义妹也要讲先来后到的!”   我笑眯眯地看向熊猫儿,“谁说我要认义妹,我要将她带回我家,当我夫人。”   熊猫儿目瞪口呆。   吴毅:“……”   小百灵嘴巴微张地看向我。   我摆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姿势,跟小百灵说:“百灵,你未来夫君叫白大飞。”   大概小女孩还处于一种非常单纯的状态,压根儿不明白夫君是个什么玩意儿,只知道愣愣地点头。   我一脸得意地看向熊猫儿,“看见没?”   熊猫儿看了看百灵,又看了看我,“白大飞,我记住你了。”   我笑着点头,“好说好说。”记住白大飞管什么用,我叫白飞飞,是个有着古典气质的未来美女,才不是现在这个在街头乱认老婆的毛头小子。   “你要是不好好对她,我以后肯定打得你满地找牙!”熊猫儿恨恨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熊猫儿对我气得牙痒痒的神态,我居然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该不会,我也是那种喜欢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寻找快乐的人吧?   我被自己脑海浮现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甩开那个念头,挑衅般看向熊猫儿,一副资深纨绔子弟的语气,“哎哟,我好怕。”   熊猫儿又瞪了我一眼,然后跟百灵说道:“百灵,要是这个家伙以后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百灵看向熊猫儿,张了张嘴,然后低头。   熊猫儿眉毛皱得跟毛毛虫一样,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听到了吗?”   这回,百灵抬头,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十分无辜,“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家住在哪儿,要怎么告诉你啊?”   我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熊猫儿一愣,“那、那个,我、我住在……”他皱着眉头,半天也说不出来自己住在哪儿。   百灵瞅了他一眼,然后又往我身边移了一下。小女孩充满信赖的举动让我心情美得冒泡,决定不再跟熊猫儿废话。   我手拿着白玉扇朝熊猫儿抱拳,说出一番自认为充满了江湖味儿的话——   “我叫白大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家住杭州西湖旁的一座大宅里,仁义山庄的主人朱富贵是我的叔父,你想要看我对百灵好不好,只要去杭州一问是否姓白的大户人家,再去看看便能晓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以上台词的时候,我端出了世家公子那副能挡一面的姿态,自认能让熊猫儿不会再来纠缠我。就算他真的要去查杭州是不是真的有姓白的大户人家,也得有点时间才行,我就不信他能像大智大通那样,知晓天下事。   吴毅闻言,看先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我朝他一笑,顺便还眨了一下眼睛。我就是乱认亲了,怎么了?   熊猫儿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接受我要将百灵带走的事实,并且相信如果我对百灵不好,他绝对可以找到白大飞的家,将白大飞打得满地找牙。   我笑了笑,牵起百灵的手,“百灵,我们走。”   百灵乖巧地点头,跟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好拐啊……幸好我不是坏人,不然将她卖了她还不晓得。   幽灵宫虽然没有富到堪称天下首富的地步,可真的是从来不缺钱,左护法将客栈的整个后院都包了下来。我带着百灵回去的时候,左护法正坐在院中看书,如意正在院里的花花草草里不知道折腾些什么。   左护法见我回来,书卷放下,站了起来。   “少主。”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指向百灵:“左护法,我带回了一个小妹妹,吩咐下去让她的衣食住行和如意一样。”   左护法一双美目落在百灵身上,百灵咬着唇,乌黑的眼睛瞅向左护法。   左护法说:“这个小孩儿并无武术根基,少主,留她下来是否真的合适?”   我侧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语气凉凉地反问:“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左护法一怔,然后说道:“毕竟我们出来还是有正事儿要做的,少主,请三思。”   “不止三思,我还九思了。”我静静地看向左护法,语气慢悠悠,主子的姿态还是要端起来的,不然一个护法都能爬到我头上去了。   虽然论实权,我大概比不上左护法,但是主子说的话就是命令,身为幽灵宫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认知。即便是场面上,也得应付一下,左护法一向是个聪明人。   左护法低头,轻声说道:“是,属下明白了。”   安顿好百灵,并且叮嘱如意小姑娘要照顾好小妹妹,两个人不许吵嘴打架之后,我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一直想要将左护法拉拢过来跟我一国,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想到有什么办法。我趴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飞花,这么如诗如画的美景,却不能静心欣赏,真是一种浪费。我轻叹一声,做起来趴在窗台上,想着到底有什么办法。   但办法可不是你绞尽脑汁想,就能想得出来的。于是我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揉着眼睛踏出院子,吴毅已经等候在院子的大门外。   “少主,要去迎春阁了吗?”吴毅问。   睡得完全忘了这一回事儿,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很好,虽然睡了一下午,但至少还没皱巴巴的。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点头,“那就去吧。”   夜晚的黄石镇一改白天的喧闹,静悄悄的,月光洒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很有意境。我顺着青石板的道路往前走,一拐弯,就见到了张灯结彩的迎春阁。   平民百姓平静的一天将要过去,而迎春阁的一天,才刚开始。   我摇着手中的玉扇走进去,也不知道左护法是用了什么办法,我才一进门,化着浓妆的嬷嬷就应了上来,“哎哟,白公子,您可来了。”   左护法之前要求的那种笑,我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就只好板着张死人脸,装酷地点了点头。   “本公子仰慕欧阳姑娘已久,不知道嬷嬷能否代为引荐?”因为要沉着声音,导致我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听着十分别扭。我感觉自己的眼角都忍不住在抽搐,这将要成为我穿越之后的第一段黑历史,以后我一定要吴毅全部忘记!      ☆、第008章 :神秘组织      欧阳情所住的院子,叫怡情院,据说那是迎春阁中地理位置最好的一个院子。在那里,我如愿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欧阳情。   欧阳情长得并不是那么国色天香,至少我觉得她没有左护法那么美。不过左护法美则美矣,但是美得很有距离感,如果是左护法美得像是世间的白莲,那么欧阳情就是人间的富贵花。   我坐在欧阳情房中的藤椅上,那个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裙的欧阳情坐在我对面,笑吟吟地看着我。据说欧阳情的本事之一,就是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英俊的男人。   大概因为我不是男人的缘故,所以当欧阳情那双含情目看着我时,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欧阳情看了我半晌,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挑眉看向她,还是没打算要说话。   欧阳情说:“你一定不是个男人。”   还不等我回应,她又说:“一般男人看到我,都不会无动于衷的。而你,进来了快一炷香,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欧阳情站起来,抬手拨弄了一下垂至胸前的头发。   我有些好笑地看向她,问:“为什么你觉得对你无动于衷的人,一定不是男人?”   我觉得真要我装成个男人吧,确实不怎么在行,毕竟我没当过男人,所以我都尽量少说话,实际上,方才那句话是我在踏入怡情院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而且左护法一大早就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的,现在我看着真的算是个半大不小的青春期男孩。   欧阳情说道:“因为我还没遇到过那样的男人,而且你一说话,我就更加确定你不是男人了。”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问。   “女人。”   她的回答让我感觉有些好笑,但我并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这世界上除了男人,莫非还有第三种人嘛?只要来了你这个地方,就是免不了要在你身上花钱的。你拆穿我不是男人的事实,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好处可大着呢。”欧阳情懒懒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就是那样坐没坐相的,也是一副媚态。   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媚骨天成。   我看向她,说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大好处?”   “来我这儿如果是男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求欢,一种求存在感。若是女人嘛……你是第一个,我想你大概是来看看我有什么本事的。”   欧阳情的声音并不是那种清脆的声音,柔媚中夹杂着一点暗哑,说实话,同为女人,我听着那样的声音,有种耳朵要怀孕的感觉。   “然后呢?你打算告诉我你的本事是什么吗?”我问。   欧阳情只手撑着头,脸上带笑,“你来之前,不都已经听说了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说:“我最大的本事,就是每个到我这儿的男人,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乞丐,只要他给得钱,我都将他们视为是独一无二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人。”   停了停,她又补充,“是发自内心的那样去看待。”   常有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听了欧阳情的一番话,既没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也没有醍醐灌顶的那种觉悟。我想欧阳情身上的金手指实在太大了,哪有人这样的?就是那样看男人一眼,男人就心甘情愿地为她掏钱。起码,我是不信的。   欧阳情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笑了起来,“看来你不信。”   我站了起来,不想再浪费时间,“如果有个男人跟你说,他只要看你一眼,你就会对他以身相许,你会信吗?”   “我信啊。”欧阳情笑眯眯地说。   我一愣,原本打算离开的念头暂时按捺下,我记得欧阳情似乎是挺喜欢陆小凤的,而且我在昨天的时候,才见过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   “看来你已经遇见了那样的一个人男人。”我的语气很笃定,我不明白自己的笃定是从何而来,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欧阳情笑着说道:“小妹妹,你真聪明。”   我皱着眉头,“不许那样喊我。”   她换了个坐姿,依然是很撩人的坐姿,并且能将她身上的曲线美表现得淋漓尽致。听到我的话,她从善如流,“那我该要如何称呼你?”   我侧头,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我姓白。”   “哦,白姑娘。”   我瞥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我在想很多事情,迎春阁应该是个消息很灵通的地方,我记得一人分饰大智大通两个角色的孙老爷,也是长期混迹在迎春阁里的。要是我能找到孙老爷,是不是就可以问到司空摘星的下落?   我是不想追查快活王被人偷走的玉佩,但是如果孙老爷能提供点消息的话,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我认为即使我见到了司空摘星本人,也追不上他。而百灵又那么小,我总不能指望个小萝莉帮我去追轻功独步天下的偷王之王。更何况,我都还不知道百灵现在到底有没有练成那种追踪术呢。越想觉得脑袋里越乱,赶紧将脑海里一团乱的事情扯开,分开紧急重要和代办三栏,我觉得我现在最紧急的事情不是要耗在欧阳情这个地方,而是该回去看看百灵的追踪术,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期练成的。   我正打算离开,欧阳情忽然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你觉得我这里没有什么停留的价值,要离开了,是吗?”   “我不走留在这里难道能你让我心想事成吗?”我好笑反问。   欧阳情也不恼,说话的声音仍旧是那么柔那么媚,她说:“有你回来求我的时候。”   我不以为意,淡哼一声,“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有求你的时候?”   “听说幽灵宫主有个女儿,长得十分美丽。唔,虽然有人在你脸上涂抹了一些东西,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你是个美人儿。姓白,白飞飞,对吗?听说你娘对男人深恶痛绝,但她却要你学怎么讨男人的喜欢。你和你的左护法一到黄石镇,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而事实上,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姑娘家。”   欧阳情的话让我很惊讶,我缓缓转身,走到我原本的位置上坐下。   “然后呢?”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欧阳情露出一个笑容,那种笑容并不是她一开始就展现出来的笑容,带着几分逗弄又有几分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意味。   “然后?然后你就来了呀。”说着,她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欧阳情似乎无时不刻都不在笑,我有时候弄不明白,她这么笑着难道不累吗?   我双手放在桌面上,两只手交叠,我笑叹了一口气,低头,下巴抵在手背上,语气十分淡定:“我如你所料来到了怡情院,你这么静静地守株待兔肯定是有理由的,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一边问一边飞快地在脑海里搜寻我所知道的关于欧阳情的事情。欧阳情并不只是迎春阁的头牌,她似乎还属于一个组织,是什么组织来着?   想想想,我努力想。   就在我努力回想着关于欧阳情的一切时,她说话了,“既然专门等你来,当然是有目的的。不过这个目的,要等我大姐来了之后才能告诉你。”   听到她的话,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原来搞半天,你也不过是个要听人号令的小人物。”   “白少主,激将法并不是对谁都管用的。”欧阳情笑吟吟地说道。   我忍不住要咬唇,但我拒绝让她看到我无奈沮丧的一面,低下头,就在我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欧阳情穿着一双红鞋子。   红鞋子?   我终于知道欧阳情是哪个组织的了。   居然是那个成员全部是女人,而里面的女人每次见面都喜欢比谁割的鼻子多,谁砍的手臂多的变态组织——红鞋子!   有个变态的娘就算了,坑爹的这个世界什么陆小凤也有我也认了,但是现在居然让我碰上了红鞋子的人,是嫌我不够倒霉吗?遇上这些人,就算我知道她们是哪个组织的,性格有多扭曲,手段有多残忍管什么用?   尼玛,要不要这么欺负穿越人士啊!      ☆、第009章 :打架      记起欧阳情是红鞋子里的不知道是第几个妹妹这样的事情,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变好。尤其是当欧阳情坐在我对面笑得得意洋洋的时候,我心里头简直就是在蹿火。   我暗中深呼吸,然后站起来。   “你就自己得意个够吧,我不奉陪了。”   见到我要走,欧阳情很意外,“你居然要走?”   我冷笑,“我为什么不要走?就凭你,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欧阳情是吧?你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小旗子,这样在迎春阁里卖笑是你大姐安排的吧?既然她要你等我,自然也是对我有所图的。我不喜欢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有什么理由不走?”不走在这里等着被宰吗?   欧阳情闻言,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你很大胆,这很好。那你信不信,只要你踏出怡情院一步,我就杀了你。”   威胁我?   大概是在幽灵宫里装怂装得太憋屈,导致我现在面对欧阳情的威胁,一点害怕的感觉也米有,当然,也没有要在她面前装怂的打算。   “哎哟,您可吓死我!”我毫无诚意地说道,随即,我侧头,眼睛微眯地看向她,显然是不满她到底是多不识相才会这样来威胁我。   欧阳情也站了起来,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此时没有半分笑意。   我懒得理她,拂袖就走。   “锵”的一声,我听到了利剑出销的声音,我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名为“杀气”的玩意儿出现在我身后。   我头也没回,声音徐缓,“你要是伤了我一根毫毛,马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红鞋子的人,你信不信?”   在我身后的欧阳情并没有说话,而我也没感觉到她的剑有再前进分毫。   “你以为就你知道我是谁,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吗?”说着,我嗤笑了一声,讽刺说道:“红鞋子的欧阳情,你的大姐是公孙兰。对了,她要找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是吧?我听说天下第一神针薛夫人,她有个孙女叫薛冰,是武林四大母夜叉之一。公孙兰还看上她了,打算将她网罗进你们的组织,是吗?”   “你——”欧阳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显然带着几分震惊。   我一声冷哼,语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我怎么了?欧阳姑娘,奉劝你一句,永远别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旁人。幽灵宫这些年低调行事,独居武林一隅,但终究不是一个摆设。我既贵为幽灵宫少主,要走要留,从来都只能是我心甘情愿。而你……”我略顿,缓缓转身,看向那个手中持剑的女子,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惊讶弄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见到她脸色不好,那我就放心了。我上前两步,她的剑锋正对着我的喉咙,我扬眉,“我现在就要走,欧阳姑娘,你到底是杀我呢,还是不杀?”   欧阳情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感觉。   我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我们还是各自混各自的比较好,你说呢?”   欧阳情:“……”   既然不说话,那就算是暂时达成共识了,我笑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仅要如数奉还,还要挖她祖坟。   当然,以上,前提是人犯我之后,我的小命依然安好。   走出迎春阁,吴毅迎了上来,“少主。”   我木然着脸,没有应他。等走到无人的青石板路上时,我才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一堵围墙前。   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吴毅见状,不由得有些忧心,“少主?”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忽然感觉手里空空的,才发现我的白玉扇忘了拿。   我低头,看着空空的手,轻声说道:“我的扇子留在了怡情院。”   “少主要属下回去拿吗?”   我点头,“嗯。”   “可是——”吴毅的语气有些犹豫。   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他大概,是怕他去帮我拿扇的时候,我会遇到危险。我朝他笑了笑,然后指向他手中的剑,说道:“你的剑留下来给我。遇上真正的高手,即使你在也同样危险。若是一般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还不至于毫无自卫之力。”   吴毅闻言,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我,“少主请等属下片刻。”   我手中拿着吴毅的剑,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身体才彻底地软了下来。直到现在,我腿还是软的,掌心的冷汗也还没干。   我想爆几句粗口,却发现自己连爆粗口的力气都没有,刚才吓死我了。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跟欧阳情说的话,到底说中了多少,情急之下,只能将自己脑海里所记得的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说中多少算多少。居然能从怡情院离开,也算是错有错着。   我低着头,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住了我。缓缓抬头,发现站在我跟前的,是熊猫儿。而他的两个小跟班,正站在对面,一脸不爽地看着我。   “白大飞。”熊猫儿满面怒容,声音也带着怒气。   我淡瞥了他一眼,我刚从怡情院里出来,惊魂未定的,虽然现在腿已经不软了,但那种历劫重生的感觉仍在,似乎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再无精力去应对任何人和事。我现在一点想要和熊猫儿说话的兴趣都没有,更不想搭理他。于是,我转身便走。   “白大飞!”   “……”   我充耳不闻,径自往前走。忽然,一阵凌厉的掌风从我身后而来,我本能地施展轻功,凌空而起,避过了熊猫儿的那一掌。   “我说过,如果你敢欺负百灵,我就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我亲眼看见你刚才从怡情院出来。”熊猫儿说道。   我冷笑一声,他管得倒是挺宽的。要放在平时,我也会觉得这个少年虽然成年后被朱七七迷得七荤八素,是非不分,但他现在,总是个十分善良的好人。但是我现在没心情去欣赏他的优点,我心里实在是恼火他的不识相。   “我是从怡情院里出来了,那又与你何干?你是百灵的什么人,我和她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我说过,我原本打算认她当我义妹的!”   我轻哼一声,不想再跟他啰嗦,“谁理你,无聊。”   熊猫儿放在身侧的双拳握紧了,“你个死娘娘腔,看我不打死你。”   打死我?   怎么我今晚遇见的人,不是要杀我,就是要打我?   大概是心情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忽然很想找点刺激,右手握在吴毅留给我的剑柄上。   利剑出鞘。   我手中的剑指向熊猫儿,冷冷地看向熊猫儿,“你来啊,今晚你打不死我,我就一剑杀了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不是被欧阳情刺激坏了,刀光剑影中,我竟然有种释放感。大概熊猫儿和我一样,觉得即便是晚上路上空无一人,可刀剑碰撞声,实在扰民。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吓到无辜的人家,那就不好了。   于是我和熊猫儿很有默契地施展轻功至不远处的矮树林中。   “大哥,等等我们!”   熊猫儿的两个小跟班远远地被甩在后面,在林中打斗,无数落叶被剑气刀风扫落。   我与熊猫儿各自占据一颗大树的树顶,我站在那大树顶端的树枝上,“娘娘腔,你有点本事,难怪这么嚣张。”熊猫儿说道。   我没有吭声,手中的剑一点也不留情地刺了出去。   熊猫儿一个后翻身,接着就是一刀劈了过来,我嗤笑一声,没有避开他的那一刀,反而迎着他的刀锋而上,而我的剑锋,也直击他的要害。   谁怕谁?我有什么好顾忌的,娘亲是假的,只当我是复仇工具,推心置腹的朋友一个没有,每天都想着怎样才能摆脱白静的阴影和控制。有时候想想,我都忍不住同情自己,无牵无挂无所顾忌,死了倒是省事。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使出这样的招数,刀的方向一转,直直跟我的剑击上,我的掌心一麻,剑已经脱手而去。熊猫儿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刀已离手,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疯了?”   “放心,你疯了我都会好得很。”这个少年大概其实只是想给我点教训,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取我性命。这个认知,莫名其妙地让我心里的恼火减少了一大半。   冲动是魔鬼,而导致我冲动的恼火减少了那么多,导致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跟熊猫儿打架了,抓紧时间回去睡一觉压压惊才是正事。   于是我问熊猫儿:“你到底还打不打?”不打的话就赶紧各自回家,大半夜的把小树林的树木都削成秃头也是很不厚道的事情。   熊猫儿磨拳霍霍,“怎么不打,看我不打到你求爷爷告奶奶!”   赤手打斗不是我的长项,但胜在我武功走轻灵一路,易守难攻,所以我干脆不跟他硬碰硬,只用轻功拖着他。   还要打是吧?看我不累死你!   正当我跟熊猫儿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时,忽然“嗖”的一声轻响,我一愣,月光下,一点银光朝我飞了过来。   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竟然放暗器?   我连忙一个旋身避开暗器,却刚好迎上熊猫儿朝我打来的一掌。“砰”的一声,我感觉胸口一阵疼痛,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整个人直直地从树顶上掉了下去。   凛冽的风从我脸上刮过,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回好了,阴沟里翻船,虽然没有被打死但也要被摔死了。   我闭着眼睛,等待着那阵狠狠摔在地上的疼痛感。但我没等到那阵疼痛感,因为就在我快要掉到地上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揽过我的腰身,十分顺手的一捞,我就被捞进了他的怀里。      ☆、第010章 :鬼门关      “哎哟,小飞飞,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这儿削树叶做什么?好玩吗?”   一道戏谑的男声从上方传来,我张开眼睛。微弱的光线下,男人的五官有些模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很明亮。   “陆小凤?”我才说话,就感觉口腔里一阵腥甜。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掌心里黏潮的感觉,一看,顿时默然。   好吧,吐血了。一咳嗽就牵动着胸口的地方,疼得十分厉害。熊猫儿是没想着要我性命,可力道也一点都没放轻。   “大哥,你没事吧!”   熊猫儿的两个小跟班一前一后地在矮树林的小道跑过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个类似于弹弓一样的玩意儿,看来刚才对我放暗器的人就是他了。   熊猫儿从树顶上一跃而下,见到那个手里拿着弹弓的人,一掌拍在他的头上,“谁让你乱放暗器的?”   被打的那个人摸了摸头,很是委屈的模样,“我不是担心大哥你打不过这死娘娘腔吗?”   陆小凤横抱着我,目光落在我手掌的猩红上,眉头微皱了下。   “疼吗?”他问。   我点头,如实相告,“疼死了。”   陆小凤目光看向熊猫儿,啧啧说道:“小兄弟,女孩子不是拿来欺负的。”   熊猫儿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陆小凤,“我哪有欺负女孩子?”   陆小凤再度低头,看向我,有些好笑地说道:“你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我撇了撇嘴,“我喜欢。”   “……好吧。”陆小凤叹息,然后跟熊猫儿说道:“架也打完了,都散了啊。”   “不能散!”我揪住陆小凤的衣领。   “那你想怎样?”陆小凤将我放在地上,侧头问我。   我想说我被熊猫儿打了一掌,浑身疼死了,还吐血了,我想打回来。可是我要怎么打回来?我感觉自己现在能不能站得稳都是个问题。再去打,那就真的死翘翘了。大概是刚才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的心情已经过去,我现在觉得这样活着也不赖,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想法了。于是我默了默,决定当个记仇的人,以后有跟熊猫儿算旧账的时候。   我扭头,看向陆小凤,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几个人面目可憎,我不想见到他们。陆小凤,能请你帮个忙吗?”   陆小凤看向我,大概是上次我问他司空摘星的事情让他心有警惕,他直接跟我说:“不许说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我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有汗珠滑过,竟然疼到了浑身都是冷汗吗?我忍不住苦笑,然后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下吴毅。”   陆小凤一怔,然后问:“吴毅是谁?”   “吴毅是我的侍卫。”说着,我忍不住皱眉,胸口真的好疼,然后身体晃了晃,我勉力站好,一只手扶向一旁的树干,“我刚才跟他走失了,他应该……应该在迎春阁……附……”   然后我觉得自己浑身力气已经全数抽走,即便是扶着树干也于事无补,整个人只想往后倒。   “飞飞?小飞飞?”   陆小凤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但我已经没力气再去应他。   我失去意识前的唯一念头就是:疼死我了,熊猫儿个熊孩子,以后遇见一次揍一次。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就被扶了起来,接着嘴里就被灌入了苦得人神共愤的液体。我皱着眉头,直觉想吐。   “少主,您受伤了,得喝药。”如意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张开眼,看向坐在床沿的如意,而身后,是左护法在扶着我。   我的目光落在如意手中那碗冒着白烟的乌漆墨黑的液体,忍不住皱鼻子,“太难闻了。”   “良药苦口,少主切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左护法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仍旧是她一贯冷淡的声音,但在我听来,竟异样地听出了几分担忧。   我瞪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抿着嘴。我跟熊猫儿打架,为了避开他的小跟班射来的暗器,所以被打了一掌,是陆小凤接住了从树上掉下去的我,可陆小凤呢?他人呢?   我转头,正想问左护法可有见到陆小凤,却不小心瞄到一个身穿着黑衣的人跪在我床前。   “这是在干嘛,我还没死呢。”我皱着眉头。   “属下护主不力,请少主责罚。”吴毅低头请罪。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什么好呢?这样真的合适吗?我身上衣衫不整的,虽然吴毅头也不抬,就算让他抬头不该看的他也不会乱瞟一眼,但是就这样将他放进我的房间里,左护法今天脑子抽风了吗?   “我如今累得慌,你先下去吧。”   吴毅仍旧是低头。   “还不下去?”我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悦。   “少主切莫动怒,属下告退。待少主身子好些,再来领罚。”   罚罚罚,罚他个头啊。   左护法在我身后塞了枕头,让我靠在床头,如意捧着手中的汤药看向我。   我抿着嘴,看着那碗汤药,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将药碗丢给如意,我问左护法:“陆小凤呢?”   左护法一愣。   “那个,将我送回来的男人,他人呢?”我又问。   “昨个儿夜里吴毅独自回来,说是少主不见了,属下正拟派人出去寻找少主时,如意忽然大叫说是少主回来了,身上有血迹。但到底是谁将少主送回来的,属下等都不晓得。”左护法说道。   陆小凤他……又走了吗?可我还有事情想要跟他说,也有事情想要请教他呢。真是的,这样不吭一声就走了。而且,我也还没跟他道谢。   “属下有罪。”   左护法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徐徐看向她,看了好半天,看得左护法都有些仓促不安的时候,我忽然问:“左护法,进幽灵宫之前,你到底姓什么?”   左护法一愣。   如意也好奇地看向左护法。   我瞄了如意一眼,然后跟她说:“如意,没你什么事儿,先下去。”   如意扁了扁嘴,看得出来她内心那颗八卦少女心已经在蠢蠢欲动,但碍于我的命令,又不得不下去,于是有些郁闷地应了声“是”。   我看向左护法,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   左护法抬目看向我,“少主?”   我轻叹一口气,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看吴毅的时候,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左护法的五官,其实和吴毅的还是挺像的。   我闭了闭眼,再张开,看向左护法,说道:“左护法,其实欧阳情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吗?她是红鞋子的人。”   左护法美眸微睁,看向我。很好,左护法是真的不知道欧阳情的真实身份。   我迎着她的视线,这回不再遮遮掩掩,“打架我打不过你,更打不过我娘。可我的能耐,或许比你想象中要好一点。左护法,你进幽灵宫之前,本姓吴吧?”   我的话一出,我如愿地看到向来淡定得左护法脸上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态。   左护法,本姓吴。幽魂林所在的地方,便是吴家的地方。当年白静看中此地,不择手段从吴家家主中夺来,并一把火将吴家烧了。至于吴家姐弟是怎么躲过那场火灾的,左护法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也不想多问。但可以知道的是,左护法的忠心耿耿,是为了报仇。   难怪我一直在试探左护法,她也知道我在试探她,但从来不动声色。原来我在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我,她甚至早就知道白飞飞只是白静收养的一个孤女。难怪她会让吴毅进来我的房间里,是不是当时吴毅请罪的时候,我说了要问罪吴毅或者是一时蛮不讲理起来,说要杀了吴毅的时候,她就要和吴毅一起将我和如意了结掉?   看看看,这个是什么破世界,原来稍不留神,就已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第011章 :选择      我得知左护法的身世,心里千头万绪。   半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思路,问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左护法:“你想报仇?”   左护法点头,“自然。”   “你观察了我这么久,如今将你的身世和盘托出,是要追随我,还是另有想法?”我问得直截了当。   不论是左护法也好,吴毅也罢,我认为这两姐弟完全是没有要追随我的想法的。换了谁都是一样的心理,要我说出追随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样的话,我也是做不到的。   左护法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靠在床头上,浑身觉得有些发懒,抬头掩了个哈欠,“其实不管怎么样,我们勉强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左护法,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日后如果我能摆脱白静,自然也是你和吴毅恢复自由身,拿回你吴家产业之时。”   左护法望向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没那么容易的。”   我明白左护法的意思,幽灵宫人很多,白静生性残暴,以德服众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幽灵宫的人,大多数都是被白静以毒控制,在幽灵宫中的地位越高,所中的毒就越重。左护法走到今日,身上的毒性恐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解除的。   我半合着眼睛,说道:“总是有办法的。”   左护法抿着唇,没有搭腔。   我看向她,忍不住又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白静比你晚死。”   左护法一脸无语地看向我。   我摸了摸鼻子,郑重说道:“我只是觉得人之将死,如果能看到自己的仇人比自己早死,那也是件值得安慰的事情。”   “少主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帮我?”左护法问。   我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左护法,声音虽轻但十分坚定,“我会尽力,你信我。”或许我的能力有限,但只要左护法愿意跟我是同一国的,我会竭尽所能保全她的性命。说来也好笑,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有什么能耐去保别人?   我觉得人是不能信命的,就算我是泥菩萨过江又怎样?我觉得自己就是有能耐,实在不行,那么我一命换一命就是。   谁曾说,人的一生当中,至少要有一次义无反顾,或为爱情,或为自由。   我要从此不为别人所控制,我要从此我的命运不被别人左右,不论是谁,都不可以。   左护法跟我对视了半晌,随后别开了眼睛,“陆小凤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那么勉强算是和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安慰许多。出来一趟,我已经无法想象再度回到幽灵宫面对白静的日子了。   我记得我以前看武侠小说也好什么狗血的言情小说也罢,总免不了有仇杀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来个高人满面慈悲,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更有以德报怨的情况出现。我想不论怎样,善良的人总比坏人好,但我自己很多时候却看不惯那种一退再退,毫无原则的善良。或许,是我心胸不够宽广,要我对白静以德报怨,我做不到。   如今左护法终于松口,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抹泪,除了如意小姑娘,我总算是有个能干的左护法来帮衬一下了。   既然左护法主动问起陆小凤的事情,我岂有不答之理?   “陆小凤是前几日我和如意在茶馆里遇见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左护法微微一怔,然后又问:“那么少主是怎么晓得欧阳情是红鞋子的人?”   我偏头看向左护法,我能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个虚构的武侠世界吗?我能告诉你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吗?当然不能。我斟酌了一下,觉得高人的风范是需要时不时的装一下,不然怎么显得我小小年纪就高深莫测?   我轻咳一声,“我自有法子,这个左护法就不必操心了。”   左护法看向我。   我与她对望,自认目光十分坦然。   就算是我认为左护法和我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这么跟她对视着,我也吃不消。又不是情侣什么的,含情脉脉就算了,我和她大概是苦大仇深的面面相觑。   “左护法,带我去看一下百灵吧。”我率先打破沉默。   左护法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劝道:“少主身上有伤,还是别折腾了吧?”   我已经将身上的薄被掀开,脸上是难得轻快的笑容,“不折腾,左护法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将百灵留下来吗?”   左护法闻言,随即喊如意进来帮我梳洗换衣服。   百灵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显得小脸红扑扑的,看到穿着女装的我,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半张着。   “虫子飞进去了。”我笑着提醒。   百灵半张的嘴巴合上,嘴巴抿得紧紧的。   “见我不是白哥哥而是白姐姐,你心里不高兴?”我问百灵。   百灵摇头,“没有不高兴。”停了停,她又说:“但如果白哥哥不是哥哥而是姐姐,那我不就是没有未来的夫君了吗?”   我顿时无语。   站在我旁边的如意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着走过去,拉起百灵的手,“百灵,咱们少主可好了,要她当未来的夫君有什么好?要个夫君你以后还得伺候他洗脸洗脚,他说一你不能说二,他让你往西你不能往东,这种事情怎么算怎么吃亏。你乖乖地跟着我们,当我们的妹子,少主会给你买漂亮衣裳,你以后看上了那个俊俏的公子,让咱们少主将他掳回来就是。”   即便是武侠世界,这也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如意的一番话甚得我心,不愧是我培养了一年多的心腹。   我连连点头,正色说道:“就是,要个夫君来做什么?日后我让你看上的公子来伺候你,肩膀酸了有人揉,被窝冷了有人暖,痛快了就让他来陪,不高兴就一脚踹了他!”   百灵抬头,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怪异。   站在我身后的左护法大概是听不下去了,我只听到她轻咳一声,提醒说道:“少主,您不是说找百灵有事么?”   哎哟,差点忘了正事儿。   我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看向百灵,“小百灵。”   小萝莉眨着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看向我。那样的小眼神,真的让我感觉自己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灰狼在诱拐天真的小白兔。   “你来帮我找个人好不好?”我问。   “找什么人?”百灵问。   我朝如意说道:“带百灵到你昨天发现我的地方。”   陆小凤将我送了回来,他并没有将我送回房间,如意发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花园凉亭中的长椅上。   百灵站在凉亭中,左看看右看看,小脸上是凝重的神情。   “你要我找送你回来的人吗?”   我笑着点头,“嗯。”   百灵说:“他的脚步很轻,地上几乎没有痕迹,可能会很难找。”   百灵的话让在场的左护法和如意不约而同地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很惊讶我端着高人的风范,十分淡定,“没关系,你尽力就好。”   百灵点头。   即使是我心中约莫有个底,知道百灵的追踪术大概是无师自通,但当她将我带到我和熊猫儿打架的小树林时,我心里还是有种狂喜的感觉。   百灵的出现,让我感觉这一年多来被白静虐待的窝囊气几乎一扫而空。   当你一直很困惑自己能不能改变原有的轨迹时,忽然来了一个你所知道的人,她原本也有着既定的轨迹,但她出现了,并且因为你而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时,我觉得不论换了是谁,都会跟我一样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如意瞅着我,“少主,您很高兴?”   我抿着唇,要笑不笑地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鉴于左护法还在我身后,我要勉强维持着可以信任的稳重感,我一定要在半空中打几个筋斗!   百灵望着我,问:“你觉得我有用吗?”   百灵的话让我一愣,原本微翘的嘴角拉下,“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因为爹爹娘亲觉得我是女儿没用,才被扔下的。他们带着弟弟走了,我一直沿着他们走过的路找他们,但是他们走得太快,我追不上。”百灵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我和左护法对视了一眼。   一向待人冷淡的左护法居然出声安慰说道:“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招人,怎么没用呢?而且你到了幽灵宫,不论你有用没用,我们都不会扔下你。”   百灵看向我。   我朝她点头,“你忘了吗?我昨天带你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啊?”   “那你为什么会叫我帮你找人?”百灵反问。   我说:“因为我和如意都找不到,左护法又太笨了,我们和她捉迷藏的时候,她从来都找不到我们。”   如意如同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就是,左护法太笨了!”   左护法:“……”   百灵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被她那样看着,心里头有种又酸又软的感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东西,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我是知道你会找人带你回来又怎么样呢?我会给你好吃的,给你买好看的衣裳,你以后会有如意陪着你,在我身边,只要我不被人欺负,就不会有你被人欺负的那一天。这样不好吗?”   小小年纪的,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我承认如果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叫百灵,我只会在吴毅赶走那些欺负她的小乞丐后,微微一笑转身就消失在人海,然后一辈子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更别说是将她留在身边。   可人不都是这样吗?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会用尽所有方法将有用的人和事网罗到身边来,然后让自己慢慢变得强大。   或许改变了别人原有的轨迹,不会让她们有个更美好的人生。但我别无选择,我来到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第012章 :梦魇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被一群人追赶着,追至一个断崖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那些追兵一个个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走向我,刹那间,我感觉有千万只手朝我伸来,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恐惧,一个后退,已经跌落了万丈深渊。我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但是却落在了一个男子的怀里。   他将我横抱在怀里,温柔说道:“别怕,看,我接住你了。”   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正想要问他是谁的时候,男人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我吞进肚子里。   我从梦中惊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大口地喘息。   “少主,您怎么了?”如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如意的声音让我恍然,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间,竟分不清楚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如意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油灯。见我坐在床上,快步走了过来,声音轻柔:“少主,可是做噩梦了?”   我转头,只见如意一脸忧心地看着我,眉头还皱得死紧,“少主,您流了很多汗,瞧,头发都湿了。”   我怔怔在坐在床上,任由如意摆弄着,如意帮我换下汗湿的衣服,问:“少主,还得两个时辰才能天亮,再歇下吧?”   “左护法呢?”我问她。   如意一愣,“左护法当然是在歇息啊,少主要找她?”   我摇头,赤着脚下了地,走到窗户前的软榻上趴着,“等天亮再说。”   “那少主您不睡了吗?”   “我有事,你先去歇息。”我头也不回,望着窗外的明月,有些心不在焉。   如意还在我身后不动,这死心眼的孩子,是担心我吗?我念及此,心头一软,可语气却还带着几分不悦,“还不去,等着我撵你?赶紧走赶紧走,你待在这儿,我心里更烦。”   如意踩着重重的步伐,十分不满地走了。   我苦笑,这熊孩子也就是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要在幽灵宫,让白静知道她这么目无主子,不将她剥下一层皮才怪。   半夜被噩梦惊醒,我百无聊赖地在软榻上趴着,横着趴竖着趴,不痛快了就坐起来,下巴搁在窗台上看着挂在紫黑色天空的一轮明月。心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我在烦恼些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白静也好快活王也罢,顶多也就是豁出去一条命,心为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处着落?   忽然一张倒挂着的人脸出现在我眼前,我吓了一大跳,等我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时,我恨不得一板砖将他给拍晕。   “陆小凤,你吓死我了!”   陆小凤整个人倒钩在屋檐,一个筋斗,就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而原本搭在手臂上的红披风朝我飞来,恰恰就搭在我的窗台上。   放在平时,我肯定要感叹一番果然是高手出场,排场都不一样。但是我原本晚上心情就不好,加上被他一下,觉得自己不拿扫把赶他走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哎哟,小飞飞,你怎么这么凶?”陆小凤双手环胸,身子斜斜地倚在外面走廊的栏杆上。   这个男人,站着都是懒懒散散的,可身上该直的地方一点都不弯,月光下,长身玉立的,果然是个潇洒俊公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只是可惜,这个潇洒英俊得不像话的男人,却是个世间浪荡客。   我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还不是被你吓的。”   “啧啧啧,小飞飞,不是我说你,你的警觉性也太差了。”陆小凤说。   我忍不住了横了陆小凤一眼,我想说要是我的警觉性能察觉到他这种高手在的话,什么白静快活王早就被我解决了,还用现在这么烦恼?回头想想,好似陆小凤前晚还将受伤的我送了回来,和他呛声的话,我就太不识好歹了。   我默了默,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朝他真诚笑道:“陆小凤,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陆小凤问。   “谢谢你前晚将受伤的我送回来。”我说。   陆小凤摸着他唇上的两撇胡子,“举手之劳,不谢不谢。”   陆小凤还是姿态慵懒地站在我窗户外面的走廊耍帅,我继续心不在焉地发呆。其实我想知道陆小凤为什么会来,但却没有心情问。那个破噩梦,弄得我浑身感觉没劲儿,心里头也是懒懒的不想过问任何事情。   “前晚你是从怡情院来的?”陆小凤忽然问。   我回神,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欧阳情今晚跟我说幽灵宫少主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差点没将她吓死。”陆小凤继续笑着说道。   “你信她?”我忍不住问。   陆小凤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我说你小小年纪的,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眼。心眼太重了可不好,心眼儿太重了可不好养活呢。”   “好不好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要你养。”   我并不是跟什么人都能这么自来熟,但是陆小凤身上有种特质,虽然他在女人堆里混账得不成样子,可他天生就有一种气场,一种让人心安的气场。我觉得在他面前,不需要任何包袱。我想,这可能跟我是个穿越者,并且对他这个人知根知底有关系。陆小凤的朋友满天下,每个朋友都信任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心志异常坚定,待人真诚讲义气,是不会走到哪儿都是朋友的。当然,也就是他这样的性格,导致他从来都是被朋友出卖的份儿,这倒霉孩子。   “欧阳情说,幽灵宫跟红鞋子有勾结。”   “嗯,其实红鞋子是幽灵宫的影子,你信吗?”我侧头,笑眯眯地问。   陆小凤那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扫了我一圈儿,“说实话,以你身为幽灵宫少主的身份,你的武功跟红鞋子里那些神出鬼没的女人差远了。”   这话我可不否认,光是那个什么公孙兰,我感觉她要是一出剑,白静这个不大不小的boss就得应声而倒了。   武侠世界里有很多boss,当boss遇上boss,拼的就是金手指了。而我认为公孙兰这个女人,是被赋予了极大金手指的一个人。相貌极美,武功高强,精通易容,一粒糖炒栗子就能要三十个人的性命,每逢十五就要杀人……罗列一下公孙兰这个女人的事迹,真是让人禁不住感叹何为蛇蝎美人。   想到公孙兰,又想到欧阳情,我看向陆小凤,笑得不怀好意。   陆小凤见状,脸上带着几分警惕。   我笑眯眯的,“放心,我不害你。”   “可我感觉你不怀好意。”   “不不不,绝对不是。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忽然跑来我这里,一定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的。嗯……”我一只手在窗台上轻敲着,琢磨着说道:“让我来猜一下,难道是欧阳情跟你说我欺负她了?”   “我像是那种只听人片面之词的人吗?”陆小凤反问。   美色当前什么的,这个还真不好说。不过我不跟他抬杠,继续猜:“如果不是帮欧阳情来讨公道的,那就是你想知道红鞋子的事情?”   “不,其实我想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红鞋子的事情。”陆小凤说道。   我看向他,正色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陆小凤跟我对视着。   我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凑了过来,我神秘兮兮地跟他说道:“其实我是一只在深山里修行了千年的小白狐。”   陆小凤:“……”   我看着他无语的样子,原本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我跪坐在软榻上,趴在窗台上跟他对视着,“陆小凤,你为什么想知道红鞋子的事情?”   “你知道金鹏王朝吗?”   “那是什么鬼东西?”那才不是什么鬼东西,我知道金鹏王朝,我还知道上官飞燕,还知道花满楼暗恋上官飞燕,上官飞燕喜欢霍休……巴拉巴拉一大堆。   陆小凤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鹏王朝里有个很出名的大臣,叫霍休。我和花满楼因为种种原因要和霍休决一死战的时候,有个穿着红鞋子的老婆婆在摘野菜。那个老婆婆,就穿着红鞋子。”   “那个老婆婆穿着红鞋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当时霍休是留了一条出路的,我和花满楼都不知道那条出路,但那条出路却被封死了。而那天山上,除了这个摘野菜的老婆婆,就没有其他人。”陆小凤说。   “你想知道那个老婆婆是谁?”   陆小凤点头,“事实上,我怀疑她是红鞋子的人。她为什么要帮我们?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知道她是谁,但你要告诉我司空摘星在哪儿。”我念念不忘偷王之王是否有快活王的玉佩,晚上的梦太恐怖,虽然我还没想到什么速战速决的办法了结白静这桩事情,但我总得做些什么。坐以待毙什么的,太被动了。   陆小凤瞥了我一眼,“难道我看着像是出卖朋友的人?”   我笑着摇头。   “那你还问。”   “我想问不可以吗?”我笑了笑,也不想跟他卖关子,我觉得跟陆小凤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婆婆,是公孙兰,红鞋子里的大姐就是她。”   陆小凤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样。   “陆小凤,我没有胡扯。你知道世上有大智大通那样的奇人,从来没有他们回答不了的问题,解决不了的事情,难道还不能有我白飞飞,消息比旁人灵通一点吗?”   大概是我的话说得太理直气壮,陆小凤竟然笑着说:“能能能,当然能。”   “天亮之后,我想去找大智大通。”我跟陆小凤说。   陆小凤一愣。   我又说:“我知道找他们要找孙老爷,而孙老爷最喜欢停留的地方就是迎春阁。那个鬼地方我不想再去,所以就拜托你帮我把孙老爷找出来了。”他不告诉我司空摘星的行踪,我可以去找大智大通问,钱不是问题,我可以让左护法准备一堆银子去给大智大通。   陆小凤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孙老爷昨个儿在迎春阁里醉死了,你不晓得吗?”   “……!”      ☆、第013章 :公子      孙老爷醉死在迎春阁,这样的事情,我确实不晓得。   我默然看着陆小凤半晌,然后叹息一声,“我想睡觉了。”   陆小凤扬眉。   “你不愿意告诉我司空摘星的行踪,我原本打算去找大智大通的,可惜孙老爷却已经醉死了。”   “孙老爷死了,却未必代表我们找不到大智大通。”陆小凤说。   我摇头,“不,孙老爷死了,就没有人能够找到大智和大通。”因为大智和大通,就是孙老爷。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陆小凤倚在栏杆上,带笑的眼眸看向我。   我随口胡诌:“因为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原本呢,是想着你要是告诉我司空摘星的行踪,我就将你不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的,却不知你如此固执,我只好空将此情付流水了。”   陆小凤轻笑,“小飞飞,我虽然容易心软,可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心软的。”   我瞥了他一眼,“这个我自然晓得。陆小凤,红鞋子的大姐就是公孙兰,欧阳情是她们的人。这是我所知道的事情。”停了停,我又说道:“薛冰,你还记得吧?”既然话都说开了,我就再卖个顺水人情给他。   陆小凤一愣。   我戏言问道:“那个武林四大母夜叉之一,天下第一神针薛夫人的孙女儿,不知阁下记得否?”   陆小凤点头,“当然记得。”   “也算你有点良心,如果近日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求助薛夫人,我劝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   我侧头瞅着他,然后用十分平缓的语气告诉他,“因为啊……薛冰,她是红鞋子里的八妹。我听说红鞋子里的女人,有的喜欢割人鼻子,有人喜欢割人耳朵,薛冰呢,说不定喜欢砍人胳膊。你呀,可要当心一不留神就被她砍了胳膊。”   略顿,我又补充,“当然,如果你很喜欢她,那么你一定要看好她。自古红颜多薄命,要是她有什么不测,你心里头大概也会很难过。”   陆小凤看着我半晌,最终皱着眉头说道:“你像个小神棍。”   “有我这么漂亮可爱的神棍吗?”我皱着眉头,对他的话表示不满。就算我是神棍,也是个有节操的有气质的美女神棍。   陆小凤再度无语地看着我,我回以十分无辜的眼神。在我的记忆当中,金鹏王朝之后就是绣花大盗,金鹏王朝死了霍休、上官飞燕,瓦解了青衣楼,但却来了个红鞋子的组织。既然陆小凤还在查红鞋子的事情,那么说明绣花大盗的案子还没开始。虽然没开始,但我想,应该也快了。我对什么绣花大盗没兴趣,我只对怎么找到快活王的玉佩有兴趣。但陆小凤帮过我,并且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告诉他这些事情对我并没有坏处。   月光下,我跟陆小凤两人苦大仇深地对视着,实在没意思。   “夜深露重,我怕会着凉。”我说。   “那我先告辞。”陆小凤果然是个很识情趣的人,即便是我个黄毛丫头,他也知道我有弦外之意。   陆小凤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如同他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   这到底是个怎样乱七八糟的世界?   不管这是个怎样乱七八糟的世界,都不碍于我翌日精神抖擞地要跟左护法商量怎么找快活王的玉佩之事。   如意在门外跟左护法嘀咕:“少主昨个儿做恶梦醒了之后,便一宿没睡,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事情。左护法,你可得劝着少主些,过于思虑可不好……”   我忍不住摇头,自从出了幽灵宫之后,如意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关于快活王玉佩之事,左护法问我到底有什么法子。   我默然半晌,然后才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法子,但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左护法你比我在行多了。”   “快活王的玉佩失踪得过于离奇,整个武林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儿。毫无线索之事,要找谈何容易?虽然少主曾提过司空摘星,但偷王之王轻功独步天下,并且精通易容之术,说不准他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亦是毫无所觉。”左护法说道。   我闻言,沉吟片刻,忽然问:“我娘可曾让你们留意过云梦仙子王夫人?”   左护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我,但还是如实回答:“自然是有的,宫主原本想杀了王夫人,但王夫人所住的地方戒备森严,而她本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娘之后,快活王又娶了云梦仙子为妻,他们生了个儿子。”我站了起来,走至窗前将半掩的窗户完全推开。   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一片明亮,我看着窗外有些刺目的阳光,跟左护法说道:“我要找王夫人和快活王的儿子,左护法你有没有法子?”   既然曾经派人去盯过王夫人,那么就说明要左护法送一封信进去给王怜花,那是不成问题的。   “少主?”   我回头,只见左护法脸上是愕然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左护法,你觉得我疯了吗?”   左护法低头,“属下不敢。”   “这件事情,听起来似乎十分匪夷所思,但我却是一定要做的。左护法,你有法子帮我送信进去吗?”印象中,身为武林女魔头的王夫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和儿子王怜花之间却是母子情深得很,并且那对母子,和白静一样,心心念念都想杀了快活王。   “少主,属下不明白。”左护法皱着眉头。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了。”我走至房中的桌前,撩起衣裙的下摆坐下,然后五指敲着桌面,“左护法,替我准备笔墨。”   左护*在原地,似乎是还没回神。   我看向她,似笑非笑,“放心,不会有事。”   至少,我还记得当初白飞飞中了白静的阴阳煞之后王怜花的紧张模样,也记得当白飞飞误会沈浪移情别恋想要在断崖下的小木屋*时,是王怜花将绝望的白飞飞救出去。   千面公子王怜花,是个惊才艳绝的妖孽,世间千年也才出现这么一个。但这个妖孽般的世间奇男子,心里也是渴望亲情的,对白飞飞百般袒护各种关怀,比起沈浪那个死家伙,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和千面公子合作的第一步,就是告诉他我是白静的女儿,而白静,是快活王曾经的妻子。   我想,我和王怜花,一定会惺惺相惜的。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了快活王。   然后我想,等我遇见了王怜花之后,我一定要告诉他,日后的江湖第一美人朱七七,其实是李媚娘的女儿。李媚娘是谁?李媚娘是那个让快活王神魂颠倒,抛妻弃子的女人,在怀了快活王的骨肉后,就嫁给了朱富贵。这么根正苗红的小花朵,一定要在他长歪之前将朱七七的身世告诉他。   我让左护法将我写的信送了出去,想了千百个我和王怜花见面的场景,但我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场景。   我手中的匕首抵在如意的脖子前,“你是谁?我的如意呢?”   “少宫主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将信送到我手上,如今我好不容易来了,你却刀剑相待,让我好生难过啊。”   少女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男性的声音,违和的感觉让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我脑光一闪,问:“你是王怜花?”   如意“嗤笑”一声,十分镇定,也不怕我一个手重,不留神匕首往他脖子上一搁,他就一命呜呼了。   只见对方手抬起,宽大的衣袖将脸遮住,手放下时,已经是一个俊俏的少年。眼角上挑,五官俊美,眼前的少年即便是眼带桃花,却有股贵气硬生生地将他眼角的几分轻佻压了下去,平白为他增添了几分风流逸彩。   如果说这世界有什么事情让我不怨念的,大概就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看。   先是陆小凤,再是王怜花,大概以后还会有花满楼白云城主这些人物出现,个个都是传说中的高富帅。   我默默将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放下,没有说话。   王怜花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我发现原本比我矮一点的人如今比我高出半个头,他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你的婢女长得真矮,早知如此我应该乔装成你的左护法。让高个子的人装成小矮人,可真累。”   虽然在此之前,我想象过和他见面的场景,但这样的场景,我却是没想过的。和我想象中的各种情形……差别都不是一点点,这导致我此刻脑袋有些不够用。   我忽然想起王怜花曾经对朱七七说不管你喜欢怎样的男人,是老是少,我都可以变成那样,你如果嫁了我,就相当于嫁了数十几个丈夫,是何等的福气?   旁人散尽千金为买佳人一笑,他生平百般武艺用上为求佳人回眸,眼中有他。   我眨了眨眼,回神看向王怜花,低头一看,只见如意的衣裙套在他身上短了一大截,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穿成这样实在是有些滑稽。我扶额,问道:“你是否需要换个衣裳?”   他朝我一笑,然后身影一闪,就已经到了我房中的屏风后,“这个自然是要的。”   等他再度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绯色的男衫,腰间是巴掌大的黑缎缠着。不过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那种妖孽感已经扑面而来,以后谁能震得住他?      ☆、第014章 :见面礼      王怜花缓步走到我的面前,双手背负在后,微微俯身,问道:“白飞飞?”   我朝他笑了笑,径自走到木桌前,亲自拿来茶具煮茶,“嗯,我是白飞飞。”一边说,一边将茶具摆开。   王怜花走了过来,少年的声音正在变声,有些粗,“你特地让人送信给我,便是让我来看你煮茶?”   我将沏好了的茶倒进白色的瓷杯当中,橙黄色的液体在白色瓷杯中倒映着,很是好看。   我将那杯茶端起,送至他的面前,笑道:“自然不是,我请公子来,是想要与公子合作的。”   王怜花看着我,嘴角微勾,抬手将我手中的茶接了过去,“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因为你我都想杀了快活王。”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白色的瓷杯上来回摩挲着,说不出来的好看,他笑着说道:“凭你如今,即便是与我合作,也杀不了快活王。”   “你说的对,可凭你如今的本事,也是杀不了快活王的。”我淡笑着反驳。   王怜花那双好看的眼睛微眯着看向我。   我端出一副白莲花的模样,睁着眼睛无辜说道:“公子可千万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害怕的。”白飞飞身上自带白莲花的气质。我觉得这个气质用得好了那是令人我见犹怜,用得不好嘛……那就不说了。   少年轻哼一声,说道:“你若是怕,便不会这么说,你是算准了我会来找你。”   “我只是想,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幽灵宫再不成名堂,也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王怜花可不是呆子。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我想找到快活王的玉佩,还有,你身上有没有杀人于无形的□□?”我直接问道。即便如今的王怜花只是一个少年,那也改变不了他妖孽的本质,这样的人,内里都不知道绕了多少个九曲十八弯,我不打算和他用迂回战术。   “杀人于无形的□□,我自然是有的。但你想要找到快活王的玉佩,是不是过于异想天开了?”少年嗤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觉得那玉佩应该是在司空摘星手里呢?”   王怜花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能悄无声息地从快活王身上拿走玉佩的,当今天下除了他,再无旁人。”   “那又如何?”   “我若是有法子让陆小凤将他找来,你帮我拿到他的玉佩,可好?”   “我帮了你,于我有什么好处?我可不稀罕快活王的破玉佩。”   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为什么没好处?我是白静的女儿,即便从小未曾与你见过面,但你我身上流着的,是一样的血。血浓于水,你我原是姐弟,都因为快活王而受尽苦楚,你帮了我,那便是帮了你自己。”   “可白静想要杀了我娘。”   “莫非你娘就没想过要杀我娘吗?”我反问。   不论是白静还是王夫人,这两个女人,谁都没有比谁更无辜,谁也没有比谁更善良。   “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延续到下一代?从此以后,除了你娘,你多了一个可以与你相依为命的姐姐,难道不好?”我问。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王怜花冷笑。   我微微一笑,然后淡定问道:“你近日是否认识了一个名叫熊猫儿的好友?”   王怜花一愣。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他是当年丐帮帮主的儿子,当年熊帮主一家被快活王灭门,独子熊猫儿被快活王抱走,认作义子,甚得快活王的喜欢。熊猫儿不知自己认贼作父,对快活王十分孝顺,并且言听计从,他是快活王座下四使酒使的人选。”   王怜花眼里没有了笑意,直勾勾地看向我。   我想,我真是个不中用的人,但胜在有一股一路走到黑也不回头的执拗劲儿。我认为王怜花会与我合作,所以我大胆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数倒出,别的本事我都没有,论武力值和心计,我跟王怜花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段数的。不是我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劲,我不认为自己能斗得过王怜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穿越者的优势,来为自己铺路。   “你若不信,可以暗中去查探。凡事必定留有痕迹,只要有心追查,定是有迹可循的。”我轻声说道。   “为什么要将熊猫儿的身世告诉我?”王怜花问。   “当然是为了让你明白,你若是想要杀了快活王,我绝对是个有力的帮手。我或许不如你有本事,但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手中捧着热茶,慢慢喝着。   王怜花眼睛一眯,声音忽然变冷,“不论你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总有法子让你乖乖地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出来。”   “公子所说的,我自然是相信的,但你不会那样做。”我轻声说道。   王怜花冷笑,“那可说不准。”   “我是你姐姐,不是吗?”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向他。我一向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当我想要温柔的时候,绝对可以温柔地跟水一样。   王怜花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不吭声。   “试试看,你不亏的。”我笑道。   “这桩买卖怎么说,我都是赢家,我又何乐而不为?但你要怎么找到司空摘星?我可没把握将玉佩从他身上偷过来。”王怜花说道。   王怜花被我说服,我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不论我之前打算如何,心中是如何自信满满,但在这些性情难以捉摸的人面前,不见他们点头,我总是觉得尚有变数。   “这个我自有法子。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要从他身上将玉佩偷走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有旁的法子。公子只要在我需要你出面的时候,帮我一把,就已经足够了。”   王怜花望向我的眼神有些诧异,但随即掩去,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轻蔑,“说的好像你已经很有把握了一样。”   他语气中的轻蔑并没有让我感觉到生气,再怎么样,不过也是个少年而已,为了能让母亲安心再怎么懂事能干,骨子里不过也是个孩子。少年心性嘛,我自认比他大了不少,总得担待些。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想了想,问:“我的如意呢?”   “你的婢女啊,在她房间里呼呼大睡呢。”王怜花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腿搁在前面的小板凳上,姿态慵懒。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开了房门。   一身红衣的百灵正在我的房门前,见我开门,语气惊讶且急促,“少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去如意姐姐房间她睡着了怎么都喊不醒身上的外衣还不见了我跟着地上的脚印找过来发现脚印到了少主的房间就不见了少主有坏人进来了怎么办?!”   百灵一股脑的话不带停顿地倒出来,听得我啼笑皆非。   “你别急,没事。”   百灵睁着大眼睛看向我。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帮我喊左护法过来。”   “少主,您真的没事儿?”百灵再度问道。   我朝她露出一个算是温柔的笑容,“真的没事儿,去吧,我有要紧的事情找左护法。”   百灵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去找左护法。   我才转头,却发现王怜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他却看着百灵离开的方向,脸上是玩味儿的笑容,“你的小丫头们都很好玩啊,这个小丫头又是干什么的,居然还擅长追踪术?”   我有些没好气,“不管她们是做什么的,不许你打她们的主意。”我可没忘记这个妖孽在遇到他的朱七七之前,也是个生性放荡的,他跟陆小凤,我都说不清到底是谁比谁更风流混账一点。   王怜花无辜地朝我眨了眨眼,“我能打她们什么主意?”   我默然,顿时觉得自己思想大概是太龌龊了,他才十二岁……古代的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对男女□□这些事情,到底是到什么程度了?现代的性观念挺开放的,但也是初中才有的生理课。那么古代的话……我忍不住侧头,用探究的眼睛看了王怜花一眼。   王怜花皱着眉头,轻斥:“飞飞,你那是什么眼神?”   “……”从少宫主到飞飞,原来他比我更自来熟一点。   我别开眼,轻咳一声说道:“没有,我就看你长得好看。”   谁知那妖孽却笑眯眯地凑到我身旁,语气有些轻佻,“我房中,多的是春宫图。”   “……”我错了,这个死小孩并不纯洁。原来古代的男孩子都很早熟,什么生理课性教育的……是我想太多了。   我力作自然状,试图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如意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睡个十天八天吧。我可是将我新研究的瞌睡药都用在她身上了,那是旁人修都修不到的福分。”王怜花说着,脸上还一副可惜了的神情。   我汗颜,“她睡个十天八天,我怎么办?解药拿出来。”   “解药还没来得及配呢,谁让你的信来得这么快?要是晚个一两天,我就能把解药配出来了。”王怜花叹息着。   面对他的话,我居然无言以对。   我默默扭头,率先走出房间,“别唬人了,你一定有办法让她醒来。”   一阵轻滑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暗风,我转身,手张开,就接到了一个白玉瓶。   “只要打开这个瓶盖,轻轻一嗅,几乎能解世间所有蒙汗药的药性。”   我望着躺在手掌心的小玉瓶,有些怔怔然,这么神奇?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绯衣少年。只见那少年站在月光的回廊下,脸上是清浅的笑容,“既然你说了是我姐姐,那么,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第015章 :设宴      王怜花给我的小玉瓶确实管用,只放到如意的鼻端轻轻一晃,如意就哼哼着要醒来。惊讶了一会儿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之后,如意终于后知后觉看到我身旁的王怜花,瞪大了双眼。这时正好百灵也带着左护法来找我,很好,刚好一次性解释,省得浪费时间。   我三言两语将王怜花的出现告知左护法,并叮嘱说道:“日后,见到公子,便如同见到我一般,不得无礼。”   左护法一愣。   如意和百灵两人则是对视一眼,然后眼睛又滴溜溜地在王怜花身上打转。   此时的千面公子尚未成名,但无碍他一身不同于旁人的气场。只听得他笑道:“怎么?左护法可是对在下有不满?”   左护法低头,“不敢。”   我侧头,瞅了王怜花一眼,然后吩咐左护法:“左护法,帮我准备几坛上好的竹叶青,晚膳帮我准备一些清淡爽口的菜式,荤素搭配……嗯,多一点荤菜也无妨,但不能做油腻了。”   左护法点头,“是。”   “吴毅呢?”我问左护法。   “吴毅出去办事儿了,半个时辰后便能回来,少主要找他?”   我点头,“他回来之后,直接让他进来内院找我。”   左护法应了声是,随即退了下去。   初夏的夜风徐缓,迎面拂来夹杂着几分凉意。我坐在庭院中的桌前,看着对面那个坐没坐相的男人。   陆小凤整个人懒懒地依靠在长椅上,一直长腿微微曲起,一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撑着头。   “酒是好酒,但你无端端的这样款待我,让我心中十分不踏实。”陆小凤说。   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我不常喝酒,但真要喝,也是能喝点的。   “为什么不踏实?”我问。   说起找陆小凤,我还真花费了一点功夫。原本以为他应该在怡情院的,所以就派吴毅去找他,谁知吴毅却扑了个空,说陆小凤早已离开了怡情院。但幸好,我记得黄石镇还有一个叫朱停的老板,朱停是陆小凤的好朋友,但江湖传闻两人许多年前已经翻脸,理由是陆小凤居然和老板娘有一腿。   陆小凤带笑的眼斜睨了我一眼,仰头将酒壶中的酒尽数饮下,由于姿态十分豪迈,导致酒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沿着脖颈往下……我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男色是赏心悦目,不过看多了也不好,尤其是像陆小凤这样的男人,人家来回花丛不沾一片叶,女人真要沾惹上也就只有认倒霉的份儿。   陆小凤赞叹了一声好酒,然后将手中空了的酒壶扔回桌面上。   “你听过鸿门宴的故事吧?”陆小凤语气中带着戏谑。   我一笑,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当然,但你放心,虽然宴无好宴,但绝对不是鸿门宴。”   陆小凤闻言,扔给我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你怎么想到让吴毅到老板娘那里去找我的?”陆小凤问。   “因为老板娘是天下最美的老板娘,你最喜欢美人了。”我笑眯眯地说道。   陆小凤瞪了我一眼,“老板娘是朱停的妻子。”   “所以我才更要吴毅去那里找你,我一直听说你和老板娘有一腿,本来就是将信将疑的,如今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当然要让吴毅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果不其然,居然真让吴毅在老板娘的地方找到了你。”我似真似假地说道。   陆小凤有些无语,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叹息着说道:“小飞飞,别以为只有女人才能骗人,男人骗起人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他,没有搭腔。   陆小凤说:“真是奇怪,我总感觉你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扬眉,没有理会他。我确实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可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也没什么用,因为我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改变一些事情。   “你找我,又是为了司空摘星?”   “可不是么?”我并没有否认。   陆小凤坐了起来,“你三番四次问我要他的下落,是为了快活王的玉佩?”   “不错。”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是不会出现的。”   陆小凤这样的回答,早在我的意料当中。我想起今天傍晚和王怜花在花园中谈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时的对话——   “我一听到你让下人准备竹叶青,便晓得你要找他。陆小凤此人,我从未见过,但事迹倒是听了不少。”   “嗯,传言他是怎样的人?”   “传言他的心比豆腐还软,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传言如何,总是旁人所说的,但凡是眼睛没瞎的人,都不该只靠传言去认识一个人。你若是有本事将他请来,亦不见得能让他为你找到司空摘星。”   “你说的都对,但我会让陆小凤愿意帮我找到司空摘星的。”   王怜花脚步一顿,转身面向我,“为何你这么确定?”   少年气颀长的身躯背着光,我只看到他身后一片柔和的夕阳光亮,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但我想,此刻他的脸上应该是带着几分狐疑的。我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因为我有你。”   “我?”王怜花的声音更加不解。   我微笑着颔首,“对,就是你。”   因为我有王怜花,所以司空摘星一定会出现的,因为我记得那个家伙,最喜欢和陆小凤打赌。   我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陆小凤,笑着说道:“我是想要得到快活王的玉佩,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将玉佩交出来的。”   陆小凤有些意外地看向我,“哦?你这么有信心?”   “嗯,我很有信心。”我笑着回答。   陆小凤用十分莫名其妙地眼神看着我,我随他看,转动着手中的小白玉杯。   “我听说你和司空摘星最喜欢打赌了,并且打赌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事情。”譬如说谁翻筋斗输了谁就去泥地里挖几百条蚯蚓出来这种无聊事。   “愿赌服输,那怎么能说是无聊呢。”陆小凤笑睨了我一眼,手掌张开,桌面上另一壶尚未开封的竹叶青已经到了他手上。   我不跟他纠结这个事情,说道:“总之你们喜欢打赌就是了。”   “嗯,确实是这样。”陆小凤拍开了竹叶青的封泥,仰头又是哗啦啦地将酒往嘴里倒。   看着他喝酒跟喝水一样的架势,我忍不住轻轻摇头,然后继续我的话题,“今晚请你来,我是想让你和司空摘星再打个赌。”   陆小凤一愣,转头看向我,眼中带几分玩味儿,“我和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打赌。小飞飞,你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不,我的算盘打得很对。我听说,不论是你还是司空摘星,都认为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   陆小凤将手中的酒壶放下,笑道:“我认为司空摘星的易容术无人能及,但他自己怎么认为,我倒是没听说过。”停了停,他又说:“但至今为止,除非他愿意,否则没有人能识破他的易容术。”   “也包括你?”我问。   陆小凤点头,“包括我。”   “很好,现在我跟你打赌,我赌这世上有人的易容术比司空摘星更厉害,你赌吗?”   陆小凤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小飞飞,你确定要和我赌?”   “嗯哼。”我点头。   “那你输定了。”陆小凤说。   我瞥了他一眼,伸手将桌面上我喝生下来的一壶酒拿了过来,本来想倒进杯子里,但又觉得麻烦,干脆和陆小凤一样抱着那壶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陆小凤,请务必告诉司空摘星,他的偷功或许是天下无双,但若论易容术,怕且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我等着他来。”   这些武林中人,并非都是自视甚高,但至少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譬如说花满楼的听声辩位,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这些人若是听到有人在自己的绝招上更胜一筹,没有人是不好奇的。追求突破,希望可以进入更高的境界,是每个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的人心中的愿望。   陆小凤微微一怔,脸上笑谑的神情敛去,“你是认真的?”   “当然。”珍珠都没这么真。   陆小凤摸着嘴边的两撇胡子,说道:“你的话让我很怀疑,但你这么自信满满的模样,又让我感觉自己的怀疑对你似乎是一种侮辱。”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我觉得自己有些微醺,但是整个人的逻辑思维却异常清楚。   “陆小凤,等着好了,你的好朋友司空摘星,在易容术上很快就要认栽了。”   陆小凤笑骂了句,“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竟口出狂言。”   我手中拿着酒壶,笑得十分愉快,“我是不是口出狂言,你只需要看着,就知道了。”      ☆、第016章 :飞贼      我与陆小凤打赌,司空摘星的易容术是否天下无双。我想,司空摘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概也没那么快会到黄石镇。而事实是,当我在老板朱停的地方拜访老板娘的时候,司空摘星来了。   果然是个奇葩人物,出场都不同凡响。司空摘星是装成朱停店中的一个伙计出现的,那时我正和陆小凤在老板朱停的后院里玩。   所谓的玩,不过是陆小凤抱着救护狂喝,而我捧着一杯热茶对着老板娘在发呆。那时我正致力于想办法让朱停愿意教我成为一个机关高手,陆小凤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也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朋友。对他众多的朋友中,朱停是不属于高富帅那一栏的,可人家十分有才。我让左护法下了血本收集了一个酒窖的竹叶青,还是特级的那种,来诱惑陆小凤带我来朱停的地方。陆小凤被酒虫馋到不行,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了。   对付酒鬼,要用美酒。对付色鬼,要用美色。陆小凤很不幸,既好酒又风流。我有顶级美酒,而朱停的地方有个天底下最美的老板娘。   于是陆小凤带着我到了朱停的后院…   用陆小凤的说法是他和朱停早已翻脸,现在跟他有交情的是老板娘,所以他带我来见老板娘。   老板娘托着下巴,眼里闪着少女才有的狂热情感与我说道——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会离开朱停一步的。”   我回神,看了看老板娘,又看了看离我们不远正在闭着眼睛晒夕阳的陆小凤,决定对老板娘坦言相告:“可外面都说陆小凤和你有一腿。”   老板娘闪着那双妩媚的眼睛,“谣言止于智者。”   “我不是智者,我很笨。”我眨了眨眼。   老板娘掩嘴笑了起来,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欧阳情。欧阳情也很喜欢笑,笑得很甜很迷人,可老板娘笑得很媚很让人心痒痒的,这么一比,我感觉欧阳情被比了下去。   老板娘对我说:“大智若愚。”   我默然,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称赞。   “当你遇到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时,你会觉得,他长相如何并不重要,你会觉得他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而朱停,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男人,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难得倒他。”老板娘说。   据说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心中对他必然是有着崇拜情绪的。女人总是喜欢能让自己仰视的男人,那样会让她有安全感,因为她的男人很有本事,让她仰望。如果说我以前对以上观点有任何疑惑,那么在见到老板娘之后,我开始相信那或许是真的。   就外在而言,朱停和陆小凤差了太远,但老板娘说了,朱停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所以她眼里只看得见老板,看不到陆小凤。由此可见,江湖传言大多数颠倒是非,我决定以后听到什么江湖传言都要保留百分之九十九的信任度。   “如果说我想要跟老板学点本事的话,你觉得可以吗?”我问老板娘。   老板娘一怔,那双美丽的眼在我身上扫了两下,忽然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一直很遗憾。”   我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老板娘的话题太跳脱了。   老板娘笑着说:“我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孩子。”   我无语,她没有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和朱停有孩子的话,那么我们的孩子大概也跟你差不多大了。”老板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感叹。   我眨了眨眼,这时,一个伙计端着一些点心上来,摆在我和老板娘之间的桌面上,说道:“我们老板娘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她女儿,她会考虑让老板教你一点本事的。”   我一愣。   然后那个伙计已经端着托盘上的酒走到陆小凤所在的地方,将酒壶重重地放在他椅子旁的一个案子上。   “你不是她女儿,也可以认个义父义母之类的,反正老板娘是要确定你不会将老板勾走。”那个伙计说道。   有这么猖狂的伙计吗?我看着那个伙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老板娘呵呵笑着,抬手整了整头发,用很是温柔的声音问道:“我们没有你这样的伙计,你到底是谁?”   一直在闭目的陆小凤眼睛都没睁,案上的几个小酒杯已经嗖嗖嗖的朝那伙计背后飞去。   那伙计笑了笑,凌空而起,避开了那几个酒杯。只见他手往腰间一拿,一把泛着银光的软剑已经在他手里,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轻飘飘地转了一圈儿,手中的剑已经朝陆小凤刺去。   陆小凤蓦地睁开眼,闪电般站了起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对方的剑锋。一人凌空刺剑,一人长身玉立,两指夹着剑锋,因为内力引起的流风让两人的衣带都飞扬起来。   我站了起来,动了动,将老板娘挡在身后。朱停擅长的是机关术,老板娘是个不懂武功的娇滴滴美人,不管来者是谁,我相信陆小凤不会让对方伤到老板娘一根毫毛,但是该做的门面功夫,我还是应该要做一下的。   朝正在僵持着的两人看过去,只见陆小凤忽然微微一笑,手腕陡翻,“铮铮铮”的几声金属声响,那软剑已经断裂成几段。   “哎哟,你这不识货的家伙,竟然毁我好剑!”那伙计大叫。   陆小凤冷笑一声,掉落在地上的剑锋已经悬浮在半空中,只见他手一挥,几截断剑已经朝那伙计飞去。   陆小凤的出手急且快,而那个伙计身体在半空,无处借力,我感觉他十成十是要给陆小凤当箭靶打的,谁知道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那个伙计像是背后插了两根翅膀一样,明明无处借力,偏偏又快速地凌空而起好几米,再下来时,还伸脚一踢,其中一柄剑锋朝我的方向飞来。   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而且对方出脚不轻,剑锋快速而来,我连忙拉着老板娘避开,那剑锋堪堪和我差之毫厘。   我看着那半空中缓缓飘落的几缕黑发,抬手摸了摸我侧颊那缕被削掉了一般的黑发,手心捏了一把汗。   “哎哟,小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差点误伤了。”那伙计笑眯眯地说。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除了司空摘星,有谁会有这样出神入化的轻功。   司空摘星看向陆小凤,拍着胸口说道:“下手可真狠,我差点就没命了。”   陆小凤板着脸,冷声说道:“祸害遗千年,放心,你这小飞贼死不了。”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拿起他刚才放在案上的那壶酒,仰头喝了几口,笑着问道:“我如果是个贼,那与贼作伴的你是什么?”   陆小凤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我啊,自然是贼祖宗。”   “哎哟,你若是当贼,我都嫌你不够资格,还贼祖宗呢。”司空摘星雀占鸠巢,大刺刺地在陆小凤刚才所坐的椅子上坐下。   陆小凤看向我,问:“没事?”   我摇头,“没事。”有事的话还能站在这儿吗?当然,如果被刚才那差点和我的脸亲密接触的刀锋吓出一身冷汗算是事的话,那大概也算是有事了。   司空摘星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陆小凤,又看了看我,然后笑着问道:“小姑娘,听说你和陆小凤打赌,有人的易容术能比我更厉害?”   刚才他踢来的刀锋,如果不是我避得及时,说不定此刻我的脸已经光荣地多了一条狰狞的疤痕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这导致我对司空摘星有些怨念,脸色自然也不太好。   “嗯。”我板着脸硬邦邦地应了一声。   “居然有这种事情?自我成名以来,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有人能识穿我的易容术了。”司空摘星的语气竟然带着几分兴奋。   “易容术比你更高明,不见得是能识穿你的易容术。”我说道。   司空摘星有些狐疑地看向我。   我低头,抬手弹去不小心掉落在我肩膀上的花瓣,“易容之术我不懂,也不知道一个毫无破绽的易容应该是怎样的。”   “你不懂易容之术,也好跑去与陆小凤打赌说有人的易容术比我更厉害?”司空摘星的语气有些好笑。   我闻言,莞尔看向他,反问:“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我不会做饭,就不能评论谁的饭做得更好吃一点吗?”   司空摘星一愣,随即拍手笑道:“果然是个好问题!很好,小姑娘,来来来,告诉我,你说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了!”      ☆、第017章 :输赢      当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之时,千面公子王怜花尚未成名,他如今不过是个尚且未满十三岁的少年,但那并不妨碍他在易容上的天赋。   司空摘星遇上王怜花,我赌赢的那个人是王怜花。   而事实证明,我并没有赌错。   易容术这种本领,听起来很玄幻,我从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门道,也无从得知。司空摘星的易容之术确实十分高明,但王怜花也不差。   陆小凤站在我身旁,嘴角微翘,脸上是那副慵懒的笑容,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朝司空摘星抱拳,“承让。”   司空摘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跟他身旁的陆小凤说道:“我真担心以后有一天会有人抱着孩子上来找你认爹。”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抬手摸着嘴边的胡子,“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站在跟前感觉可真不好,小怜花,你能换个样子再说话吗?”   在我身旁的陆小凤轻轻一笑,恢复了本音,“自然可以。”   语毕,转过身去,再回过身的时候,已经变成那个修眉朗目的俊美少年。   我看向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笑问:“如何?”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几分自豪与得意。   这么出色的少年王怜花,是我家的,简直不能更骄傲!   王怜花和司空摘星两人,说是因为我和陆小凤的打赌所以才会在易容术上一较上下,可在我看来,那两人就像是久遇敌手一般,兴奋之情难以自抑。司空摘星早已成名,他的本领如何我即使没见识过,也不会太意外。让我意外的,是王怜花。从开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到丑八怪,由剑眉虎目英气逼人的江湖大侠到脂粉味十足的少年,再从性情豪爽气昂昂的男儿铁汉到通达世情的稳重男子,到最后居然还易容成了陆小凤的模样……原谅我世面见得少,虽然早就知道王怜花的能耐,但开始时我还是看得目瞪口呆,变脸变声跟变着玩似的!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这位弟弟了不得。”司空摘星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快。   我想,这是我佩服这些人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论是武功还是独家本领,追求的是突破,不会因为有人能与自己匹敌而有任何的不良情绪,甚至还让人感觉到一种欣慰的感觉。但司空摘星和王怜花,我不是行家,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强一点,因为两个人都十分出色。   “小兄弟,你师承何处?”司空摘星问。   王怜花笑道:“我闲时无聊,喜欢捣弄这些东西。”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对视了一眼。   王怜花见那两人的模样,又笑道:“在下虽然不才,但胜在平日闲暇,因此不止易容之术,医卜星相、琴棋书画亦有涉猎。”   陆小凤的眉毛扬了扬,“哦?”   王怜花纵声大笑,少年的笑声张扬,带着几分愉悦。他眉目间难得带着几分这个年龄段才有的朝气与得意,看向陆小凤,“你不信?”   陆小凤苦笑:“信,自然是信的。”   我见状,忍不住轻笑。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陆小凤、西门吹雪、花满楼这些人个个是人中龙凤不假,可王怜花天生奇才,似乎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到了他身上,都是顺理成章。   陆小凤看向我,我迎着他的目光,问:“我们这一局,谁胜谁负?”   陆小凤笑道:“你赢了,但我也没输。”   我转头,看向王怜花。少年尚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可见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司空摘星弱,我想这两人目前至少可以打成平手。   司空摘星听到陆小凤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朝王怜花说道:“十年之后,你在易容之术上,造诣定能比我强。”   王怜花哼笑一声,说道:“十年?若说十年之后我能从你身上偷走东西,这个我是相信的。但若说道易容之术,阁下认为我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么?”   司空摘星一怔,随即忍不住大笑,“你小子够猖狂。”随即,他转而看向我,“小姑娘,你所言果真不假,我司空摘星如今在易容之术上也遇到了对手,我心甚慰,否则岂非是太寂寞了?”   我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不吭声。   “虽然你意图不纯,但我今个儿高兴,呐,这便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司空摘星说着,手腕微动,一个碧色的小物体已经朝我飞来。   我连忙接住,张开掌心,一个碧色的并蒂莲在我掌中静静躺着。   我抬头看向他。   “快活王的玉佩,你和陆小凤打赌,不正是为了它吗?”司空摘星说道。   我笑了笑,然后朝他行了个礼,“飞飞在此谢过。”   司空摘星摆了摆手,“这玩意儿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放在身上还嫌碍地方呢!”   “既然嫌它碍地方,什么还要拿着?”我忍不住问。   司空摘星腿一伸,勾来一张椅子坐下,“嘿嘿,你不知道吧,就是这个玉佩,让陆小凤在十天里都要像猴子一样走路。”   我和王怜花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   “你们那是没看到过陆小凤像猴子一样走路姿势,实在是比真正的猴子走路还要好看,没能让你们看到,真是太可惜了。”司空摘星的语气很是遗憾。   这对活宝。   由此可见,快活王身上的玉佩之所以不见了,是因为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打赌。可陆小凤这混账,睁着眼睛说瞎话,跟我说他不知道什么玉佩的下落。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瞪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耸肩摊手,回以我一个十分无辜的神情。   我转头,朝司空摘星笑道:“没关系,下次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司空摘星说:“下次或许我该让他去挖蚯蚓。”   “嗯,我相信他挖蚯蚓的姿势一定会很特别,我到时候还能给你画一张陆小凤挖蚯蚓的图,你一定会喜欢的!”   陆小凤冷冷地看了我和司空摘星一眼,说道:“如果我能挖到蚯蚓,我想你们也会喜欢吃宫爆蚯蚓的。”   王怜花戏谑着搭腔:“我只听过宫爆鸡丁,没听过宫爆蚯蚓。”   我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陆小凤叹息,说道:“我与你们并无深仇大恨,何至于这么挤兑我?果然只有温柔体贴的花满楼才算是我朋友。”   司空摘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又想去找花满楼了?”   “他是我的好朋友,难道我不能想去找他?”陆小凤反问。   司空摘星说:“那正好,我刚好有事也要去江南,咱们一起啊。”   陆小凤将司空摘星放在他肩膀上的爪子拿下,冷冷说道:“我可没兴趣跟一个惦念着要我捉蚯蚓的人同路。”   “你不也惦念着要我捉蚯蚓吗?哎,陆小凤,这次我们可以赌轻功!”   我和王怜花对视一眼,随即一起走出屋外。沿着廊道走到尽头,那就是我的院子了。   王怜花和我并排走着,问道:“你既然已经拿到了玉佩,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幽灵宫。”   回幽灵宫?   这可真不是个好话题。   攥在手心里的并蒂莲卡得我的手有些疼,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拳头握得那么紧。手微微松开,我笑着说道:“大概吧。”   王怜花侧头看向我,“你似乎并不想回去。”   我心里忍不住苦笑,回去了就意味着要面对白静,天晓得我现在提到白静就头皮发麻,小心肝都乱颤,觉得痛痛快快地死了都比面对白静强。可我又偏偏不敢死,至少让我自杀什么的,我做不出来。   我想了想,问王怜花:“我要杀快活王,是因为他害得我娘毁容了,我娘与他势不两立。但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杀快活王?”   “因为我恨他。”   “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又怎样?自我出生以来,他可曾看过我一眼?他甚至,都不晓得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少年脸上的笑容讥讽,语气变得冰冷无情。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停下脚步。   王怜花也跟着停了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更可爱的男孩了。我复杂地笑了笑,然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公子,不论飞飞做了什么事情,请你务必相信,我当日找上你,是怀着真诚之心。”      ☆、第018章 :大头娃娃      公子,不论飞飞做了什么事情,请你务必相信,我当日找上你,是怀着真诚之心。   当我和王怜花说出这样的话时,我心中确实是一片真诚。这个少年,在他和司空摘星的这次比试之后,将会名扬江湖。   谁曾说,出名要趁早。   早早出名,就能早早地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谓名声,不过虚名。但人生在世,做的太多事情都需要虚名来成就我们。譬如陆小凤,又譬如司空摘星,如果这些人默默无闻,走在路上,即便是外表光鲜,真正会理睬他们的又会有几个?   王怜花眉头微皱,随即松开,语气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笑意,“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的语气,像是给丈夫带了绿帽子的妻子一般?”   我横了他一眼,“胡扯些什么呢?”   “你可记得当你问我,江湖传言陆小凤是个怎样的人时,我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记得,他说传言如何,总是旁人所说,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不该只靠传言去认识一个人。   王怜花侧头,嘴边噙着几分笑意,语气却很认真,“我眼睛没瞎,也并非是愚笨之人,旁人待我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心中自有定断。虽说你我是姐弟,血浓于水,可我乃快活王的亲生骨肉,却要杀他,所谓血浓于水不过是天大的讽刺。”   我默然,因为他说的很对,我也无从反驳。   两人静默半晌,我再度打破沉默:“我上次问的东西,可以给我吗?”   王怜花诧异扬眉,“你确定要那玩意儿?”   我笑着点头,“再确定不过了。”   “给你是没问题的,但你确定自己能承受那样的后果?”王怜花话中有话。   我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夕阳。   古往今来,多少人感叹夕阳无限好。夕阳过后,便是无尽的黑暗,有人在黑暗中而来,也有人在黑暗中而去。白飞飞原本就是一朵生长在黑暗中的花朵,长着长着,就长成了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坚毅女子,有着属于她的绝世风华。   可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生长在黑暗之中的人,一年多的穿越生活,让我觉得很累很压抑。我没有白飞飞那样的坚韧,我也没有她那样的隐忍心计,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却不愿意向现实低头。   我有时候想,我跟陆小凤装一下可怜,说白静如何变态,我在幽灵宫中如何被人虐待,或许那个男人真的会心软也说不定。   可我装不出来也说不出来,不管是对着王怜花还是陆小凤,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装不出来。   求人之言,哀人之事,不说也罢。   我不知道自己要这样的骨气来是做什么,却执拗地坚持着。   他们给了我什么帮了我什么,我就把自己所知道得一些事情相应地告诉他们,似乎这样,就是彼此利用、毫不相欠的关系。   我的目光从天边那轮夕阳上拉回,再度落在王怜花的脸上。   “你关心我?”   “不管怎样,对我而言,你能活蹦乱跳的,总比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要好些。”   我笑了起来,“公子的话何必这么坦白,听得我心中好生难过呢。”   王怜花说道:“你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条件只有一个。”   “嗯?”我侧头看向他。   “你要活着,我不帮无用之人。”他说道。   我不禁莞尔,“我若不想活着,何必问你要那些东西?”   “有的人不想活着,但也死不了。否则,何来的生不如死?可我不想帮一个会觉得生不如死的人。”王怜花淡声反驳。   “公子口才了得,飞飞甘拜下风。”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既然活在当下,不如放松身心,再去看看黄石镇这个地方,以及……那个天底下最美的老板娘。   若我这趟回幽灵宫诸事顺利,我一定要再回来。   虽然我总是说,什么本事都没有,长得美有什么用?但我骨子里,还是个爱美之人,不论是在幽灵宫还是在黄石镇,甚至是在山林间赶路的时候,我都会让如意帮我打扮得美美的。既然我决心要在回幽灵宫之前好好享受几天,那自然是不能亏待自己的。   粉色的衣裙往身上一穿,虽然还是带着稚嫩的模样……但我觉得还是挺好看的。   如意在旁边还忍不住嘀咕:“少主,您这么出去,可别惹事儿。”   我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发呆,侧头瞅了如意一眼,盈盈笑问:“我能惹什么事?”   如意一怔,然后撇了撇嘴,“谁晓得你。”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家少主好看吗?”   如意点头,“好看得跟仙女一样。”   如意的话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再不济,也有着一身好皮囊可以炫耀呢。   “今天没事儿的话,就去跟左护法说我让你和百灵到镇上的布庄去订做几身夏衫。”   “少主不要我陪着你吗?”如意眨巴着眼睛看向我。   我摇头,“不用,让吴毅陪着我就可以。”   我和吴毅出门的时候,左护法刚好办事回来,见到我的一身装扮,有些诧异,但随即就是不太赞同的神色。我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什么时候我做什么事情,需要考虑她的意见?   “左护法是为了少主好。”吴毅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一怔,刚好路过一个捏小泥人的摊子,就干脆停下脚步。   “你的意思是,她为了我好,我就该要听从她的意思?”我问吴毅。   “属下不敢。”   我转身,看向吴毅。亲眼看着父母被火烧死,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产业被仇人霸占,姐姐为了报仇步步为营身中剧毒,弟弟心中,是怎样的感觉?如今又看着姐姐被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无视,心中一定很难受吧?   我忍不住挑眉,冷笑着说道:“谁说你不敢?你敢得很。”   别人心中的感觉怎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吴毅默然。   “姑娘,好看的小泥人,要来捏一个吗?”已是中年的摊主满面笑容地吆喝着。   我淡瞥了吴毅一眼,随即转身,“小泥人?我可以自己捏吗?”   “当然可以,只是小的怕脏了姑娘的手。”摊主笑着说道。   “手脏了可以再洗,但心意却不是旁人所能替代的。”我走了过去,看着桌面上的油泥,然后在摊主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我记得很久以前,为了学捏泥人,我还拜过一个师傅,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师就到了这个鬼地方。很久没有碰过这些玩意儿,手指触及油泥的时候,心里都微微颤抖。   捏一个我,捏一个你,再捏一个爸爸妈妈,然后拿去烧制,放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啦!   想些什么呢?我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情绪赶走。把玩着手中的油泥,捏个谁呢?想了想,脑海中描绘出一个气鼓鼓的少年模样,我忍不住失笑,我觉得我脑子一定是抽风了,那样的王怜花,我肯定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的。   但抽风归抽风,我还是在捏泥人的小摊前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捏了个大头娃娃,那是顾着腮帮的王怜花。   我满意地看着我手中的男娃娃,大头娃娃双手叉腰,横眉竖目的鼓着腮帮,一看就觉得是在发着小脾气。   真萌,这绝对我生平最得意的作品!   我将手中的大头娃娃举起来,问吴毅,“这样的王公子可讨人喜欢?”   吴毅嘴角抽了抽,默然无语。   “这小公子看着讨人喜欢,姑娘手艺真好。”摊主笑眯眯地与我说道。   我瞅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大头娃娃上,嗯,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王怜花看到了这个小泥人该是怎样的表情。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是恶从胆边生,但是那种刺激的感觉又让我觉得兴奋。   当我把大头娃娃送给王怜花的时候,他的表情是这样的:=口=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少年皱着眉头,声音不悦。   我无辜眨了眨眼,说道:“小泥人啊,虽然不值钱,但是我亲手捏的。”停了停,我又补充,“花了快一个时辰呢。”   王怜花眼睛微眯着看向我。   我坐在他对面,小泥人就摆在他与我之间的桌面上,我伸手过去,食指在小泥人的脸上戳了戳,“我只是觉得看不到这么可爱的公子,真的很让人遗憾,所以捏了一个。也好提醒公子,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其实有时候太过年少持重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王怜花一愣。   我手肘搁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做了个歪头卖萌的姿势,笑吟吟问道:“你觉得我的话不对?”   王怜花轻哼一声,站了起来,说道:“年少持重不好,莫非像你这般便是好的?”   “……我怎么了?我也很稳重的!”我瞪他。   王怜花一副懒得与我多说的模样,摇头轻叹一声,说道:“我得走了。”   我一怔,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戳着小泥人的头,点头,“好。”   王怜花又看了我一眼,说:“你……保重。”   我再度点头,食指点着泥人的鼻梁,“好。”   王怜花沉默了半晌,再度说话,声音带着几分不耐:“你要戳我头戳到什么时候?到底要不要将那泥人给我?”   “噗嗤。”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说嘛,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干嘛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这样可爱多了啊。      ☆、第019章 :变故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结伴离开黄石镇,那两个家伙相约着施展轻功狂奔至江南找花满楼,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胜谁负,也不知道司空摘星有没有如愿让陆小凤去挖蚂蚁。   王怜花自从与司空摘星的易容之战后,以“千面公子”之称扬名江湖。   该离开的,不该离开的,都已经离开。   我在吴毅的陪同下前去老板朱停的地方,要与老板娘辞行。   朱停坐在他那张宽大而舒服的太师椅上,懒懒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她去买酒了。”   我微微颔首,“哦”了一声。   朱停眼睛微闭,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告辞。   “听说,你想跟我学艺?”朱停忽然说道。   我一愣,笑着说道:“对,我听说你的手非常灵巧,能够做出很多东西来,只要别人能想得出来的,你就能做到。”   朱停那胖乎乎的脸露出一个像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听说的,大多数是假的。”   略顿,他又说:“但我曾跟人打赌,说我能做出一个会走路的木头人,结果我赢了。”   我没有搭腔,江湖人士,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怪癖,也或多或少会有话唠的毛病。朱停这个人,很懒,据说他最引以为荣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比陆小凤还懒。   一个懒人愿意主动与我说话,那是我的荣幸,我只要静静地听着就好了。   “陆小凤说你是个特别的小姑娘,老板娘也跟我说,她挺喜欢你的。”   我抬眼看向朱停,恰好他也在看向我,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了我片刻之后,随即移开。   “在旁人眼中,我一生从未做过一件正经事儿,却总能住最舒服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喝最好的酒,我的老板娘,也是天底下最美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很有福气。”   “……”   “当然,还因为我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开。就像天要下雨小孩要撒尿,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所以要看得开一点,人只要看得开,福气自然就来了。”   朱停的话让我笑了起来。   他看向我,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人要想得开,那是有心改变却无能为力的结果。”我坦言相告。   我赞同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想得开,但若是说想开了福气就会来,那是假的。朱停有今日,靠的也不是他想得开。   “不论你说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想不开。而我,一向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就像陆小凤,脾气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认定了什么无论旁人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所以我和陆小凤一向没得聊,一般都是老板娘招待他。”   “可你们却是朋友。”   “我不喜欢他,不代表我和他不能是朋友。”朱停说。   “所以你不喜欢我,也不代表你不能教我本领。”我微笑着说道。   朱停侧头,打量了我半晌,然后又说:“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我依言伸出手去。   朱停皱着眉头,以十分嫌弃的语气说道:“你的手虽然长得好看,弹弹琴写写字是可以的,握剑提刀也未尝不可,但无论如何也不是干活的手。”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反驳说道:“可我为什么要自己干活?我只需要知道活是怎么干的,然后请别人去干就可以了。”   朱停一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我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手。”   “而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似乎觉得我一定会教你本领。”   我摇头,“不,我没有这样觉得。事实上,我这次来是跟老板娘辞行的。”   朱停叹息着说道:“那她又该要难过一阵子了,每次有朋友离开,她都很不舍。她昨个儿跟我说,她一直觉得很遗憾,因为我与她并没有孩子。她似乎真的很喜欢你,还跟我说要认你做女儿。”   我想起那天和老板娘一起在后院的时候,她脸上有些失落地与我说,如果她和朱停有孩子,那孩子也该是和我一样大了。   朱停又说;“一个好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他的妻子觉得失望。若是她不能将你认为女儿,她会很失望的。”   我倒是没想到朱停是个二十孝的好丈夫,这样的好男人在这个世界里可是稀罕物种,我忍不住更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有本事,疼老婆。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体型胖了些,懒了些,在我看来也是十分有型的。   但我不得不忍痛拒绝朱停的提议,“我已经有了娘亲。”虽然我有时候不太在乎隔墙有耳这种事情,但认个爹爹娘亲之类的事情,还真的要提防。除非我想让白静专门跑出幽灵宫,只为了收拾我这个对她有二心的女儿。   朱停有些意外地看向我,“如果你当我和她的女儿,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教你本领。”   这么动人的提议,我觉得自己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但……我还是要忍痛吐血拒绝。   我内心血流成河,但还能维持表面上的淡定,轻轻摇头。   朱停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我正想要说话,已经有伙计过来说老板娘已经回来。   “真舍不得你离开。”老板娘叹息着说道。   我有些无语,听朱停说老板娘想要认我当女儿这种事情,我心里说不惊讶是假的。即使老板娘心里希望她和朱停能有个孩子,也不见得想要认我当女儿,这种事情我怎么想就怎么觉得怪异。   “陆小凤已经走了。”老板娘看向我,笑着说道。   我点头。   “他临走之前,与我说,若是觉得你不错,可以与朱停说认你当我和朱停的女儿。我想了想,觉得那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   “在我回来之前,朱停有没有说想要认你当我们的女儿?”   我再度点头。   “陆小凤果然没骗我。”老板娘向来温柔妩媚的声音居然难得带了几分兴奋。   我狐疑看向她。   “他说如果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舍得让她失望的。”老板娘那双漂亮的眼里闪着与她年龄并不相符的少女情怀。   我默然无语,想说陆小凤不骗你才怪呢。那个男人花从里来来去去的,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有天晓得?我真的很怀疑他会知道真心爱着一个女人的感觉。   但对着老板娘那样的眼神,我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默默地吞回肚子里,然后跟她寒暄两句就打道回府。   我看着浸泡在水中的碧玉,有些失神。   如意走到我身旁,看着水中的并蒂莲,忍不住惊叹,“这个并蒂莲看着很漂亮,能不能摸摸看?”   说着,她就想伸出手去触碰那块碧玉。   我快速抬手,将她伸至半空中的手打下,疾言厉色:“谁许你碰的!”   如意一愣,有些诧异又有些难过地地看向我。   “少、少主?”   我皱着眉头轻斥,“什么东西都是能让你碰的吗?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胡乱触碰我房中的物件。”   如意扁了扁嘴,低头,闷声闷气地回答:“是,少主。”   我忍不住抬手掐了掐眉心,“晚了,你下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如意瞅了我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我看着水中的碧玉,不过是块玉佩,再了不起,也就是一块碧玉,即便是那并蒂莲的雕刻巧夺天工,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居然能让快活王放出重赏,大概是李媚娘的物件吧?但是白静要这破玩意儿做什么?   想到白静,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恨意,真想毁了所有跟她有关的事情,包括这块我费尽心思才得来的玉佩。   我没想过有一天白静会忽然跑出幽灵宫,记忆当中,她会出幽灵宫,是在白飞飞正式成为幽灵宫之主后,她因为白飞飞爱上了沈浪,才从幽灵宫出来,打伤了白飞飞和沈浪。   没想过,不代表不会发生。   因为此刻,一身华服的白静就站在我面前。   “娘?”   白静脸上依然带着那个能将人眼睛都闪瞎了的黄金面具,转身看向我,既不说话也不点头,就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中直发憷。   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又松开,我脸上带着笑容走过去,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娘,怎么出了幽灵宫也不让人来跟女儿说一声,好让我准备一些好吃好玩的等着您来。”   白静冷哼了一声,“派人告诉你?好让你在我面前装乖是吗?”   “娘。”我忍不住喊她,声音拉长了。   白静一拂衣袖,衣带扬起,眼看衣襟要直直往我脸上打,我皱着眉头,偏头避开。但我避开了衣襟却没能避开白静闪电般的巴掌。   我捂着脸,“娘!”   “你竟然敢躲!是不是两个月不见,你就忘了你娘是谁!”白静大声喝道。   “……”我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生气。   我娘是谁?就这具身体的内芯而言,我的父母并不在这个世界;而不管白飞飞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会是白静。她将白飞飞捡了回来,肆意虐待,随意操纵白飞飞甚至是如今我的人生,凭什么?   我也曾想过练好武功,可是要学的东西太多,而且三天两头就被鞭子伺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在武功上的进步实在不容乐观。   “说!你是谁的女儿?!”   “……我是您的女儿。”满心的屈辱与不甘,但是却不得不低头,我咬着牙齿,口腔内一阵腥甜,下唇被我咬破了。   “既然是我的女儿,你要做什么?”   “杀了快活王。”   白静猛地转身,“哐当”一声,我没想到她会一怒之下将她脸上的黄金面具摘下,不由分说面目狰狞朝我劈头就是一掌。   我想如果不是我反应得快一点,我已经成为她的掌下亡魂了。   “你个孽障!”   一身华服掩不去她的浑身戾气,她看向我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被她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女儿做错了什么,娘要这么对我?”我相信隔墙有耳,但我自认那天喝了酒之后试探左护法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不至于让白静这么动怒。而后来左护法与我的谈话,如果白静知道了,左护法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你还有脸问我你做错了什么?”白静怒目瞪向我,脸上的疤痕因为她的动怒更加狰狞,我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你觉得我的脸很丑是不是?”她冷笑一声,大步朝我走来,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   “看着我!”   我抬目看向她,心中的恨意毫不保留。   “你恨我是不是?若不是我,哪有今天的你?我是你娘,你居然还敢嫌弃我?我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你!”捏着我下巴的手放开,随即就是一脚踢了过来。   腹部很疼,被她击中的肩膀火辣辣的,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招数,我只感觉疼感从我的肩膀开始蔓延,到最后竟然感觉身上无处不疼。   我蜷缩着,细细地喘气。   “来人,拿鞭子来!”白静一声大喝。   “是!”   那是左护法的声音,我抬头看向她,她垂下双眼,没有吭声。白静接过左护法递上来的鞭子,手一抖,毫不留情地一边已经落在我的背上。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白静冷笑一声,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狰狞的脸上带着恨意,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蝼蚁一样的眼神。   “既然是我女儿,在快活王死之前,你没有任何资格做其他事情。我让你出来,是历练的。你倒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勾三搭四。谁准你去找云梦仙子的儿子的?陆小凤那样的人,你也去沾惹?”   她每说一句,就有一鞭落在我的背上。虽然我从前也被她这样拿来泄愤,但从未有过这次这么严重,我整个人趴在地上,有种自己或许就活不过今天的感觉。   “宫主,您这般,少主会受不了的!”左护法略带急切的声音响起。   “你给我滚下去!”白静朝左护法厉声喝道。   左护法抿了抿嘴,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里登时只剩下我和白静两人。   我抬头望着她,撑起身体,我有种想要逃脱的冲动,可是却无法动弹。   “怎么?怕了?”她弯腰,声音忽然变得轻柔。   “……”我双手撑在身后,忍不住往后缩。   “受不了,是吗?”   “娘,不要。”我摇着头,声音带着几分祈求。   “受不了也要受!谁让你是白飞飞?既然是我的女儿,就要按照我的意思活下去,胆敢不将我放在眼里,就该有承受惩罚的准备!”她说话的同时,已经有好几鞭落在我身上,我想,我的背部和肩膀被抽到地方,大概早已皮开肉绽了。   白静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上的疼痛已经到了极限,可我却真的很想笑,并且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又是一鞭落下来。   喉咙一阵腥甜,我轻咳了几声,发现地上已经是殷红的血迹。   但我不想管,我用尽全力抬头,看向白静,语气讥讽,“勾三搭四不也是娘找人来教我的吗?如今我本领用上了,你怎么还不快活?不会勾引男人,以后怎么帮你杀了快活王?云梦仙子的儿子王怜花,是快活王的儿子,我勾引得了他,难道不好?要是快活王知道他的女儿和儿子有了苟且之事,还要一起去杀他,对娘来说,有什么不好?”   一番话,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头枕在手臂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以为我的话会让白静大怒,然后一鞭将我了结,谁知她却是呆立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不堪入耳,我只恨自己不能把耳朵塞起来。   我闭上眼睛,暗中运功调息,不管怎样,能恢复多少力气是多少。   “飞飞,你果然是娘的好女儿,是娘误会你了。”   “……”   白静走到我面前,她蹲下身体,用她的衣袖小心地帮将嘴角的血擦拭干净,“娘只是怕你年纪太小,会被那些男人骗了。飞飞,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样很好,果然没有辜负娘对你的期望,答应娘,等杀了快活王之后,马上就将那王怜花也杀了!”   我闻言,有气无力地笑道:“娘,女儿还来不及告诉您,快活王的玉佩,女儿找着了。”   白静一愣,随即眼里带着狂喜,“当真?快快快,快拿来给我瞧瞧。”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碧色的并蒂莲,递给白静。   白静看着我手中的并蒂莲,我知道她在判断这个并蒂莲的真假。   “这是我从司空摘星身上得到的,娘,您说,沾惹上陆小凤这样的人,到底好,还是不好?”   白静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盯着我手中的碧玉,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将玉佩翻到背面!”   我依言将玉佩翻了过去,只见碧玉背面,刻着几个小字——   白首不相离。   白静看着那个玉佩,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她一把将我手中的玉佩夺了过去,“哈哈哈哈,白首不相离,好个白首不相离!哈哈哈……咳咳咳……”   狂笑的白静忽然揪着胸口咳了起来,“咳咳咳咳……你……你……”她身体摇晃了两下,伸出右手扶着她身旁的一张椅子才能勉力站稳。   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我冷冷地看着她,问道:“我怎么了?”      ☆、第020章 :解脱      我怎么了?   我想摆脱白静很久了,从我知道自己成为白飞飞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她。我以前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直到我遇见王怜花,然后得到了快活王的玉佩。而白静,但凡她在这之前对我有一丝的仁慈,我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你竟敢……”她指着我的手在颤抖,脸上是震怒的神情。   我想,我是不是该过去,然后指着她的鼻子冷笑,说白静看看你,原来你也有今天。你以前打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报应?   但是我没有,白静虽然已经中了剧毒,但是她生性歹毒,如果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我就小命不保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会犯傻。   “你竟然对我下毒!”说着,白静呕出了一口血,那血并不是殷红色,而是带着紫黑。   “不可以吗?”   “我是你娘,生你养你,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白静瞪着我,忽然双手张开,朝我扑了过来。   如果她没有中毒,我肯定躲不过她,但是她中毒了,即使我浑身上下也疼得要命,但还不至于躲不过。白静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地上。   “弑父不祥,如果我是你的女儿,那么在你要我杀快活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够大逆不道了。弑父已是大逆不道,再加个杀母这样的罪名,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冷眼看着她,轻声反问。   白静抬头,恨恨地看向我。   我能感受到她的恨意,但心里一点感想都没有。我也恨她,我知道那种渗进骨子里的恨是什么感觉,而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次去感受那种恨意了。   她跟我对视片刻,最终抵不过身体的疼痛,蜷缩着身体发抖。   “飞飞,你是在责怪娘对你太严厉了吗?你……你不要怪娘,娘只是……咳咳……爱之深责之切,飞飞,娘是为了你好。娘好疼啊……飞飞,别做傻事……没有了娘,你还有什么呢?”她一边说着,血一边从她的五官流出来,原本就狰狞的面目染上血色,让她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王怜花给的毒药果然很有效。   我只是看着她,没有搭腔。   “飞飞……”她朝我伸出手,“就算你恨娘,娘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让……让娘看我的飞飞……最后一眼。”   “飞飞……你过来……”   我还是没有过去。   白静见我没有动静,眼中祈求和后悔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神色。   “你真要杀我?哈哈,飞飞,你是不是觉得身上很疼,一会儿像被火烧一样,一会儿又像是被冰水包围着?”   “是又怎么样?”   “是那就对了,我刚才打在你身上的那一掌,是阴阳煞。你中了我的阴阳煞,如果我活不了,你也活不成了。哈哈哈……咳咳,你以为你真的能杀了我?”   “不管我活得成还是活不成,你一定比我先死。你身上很疼吧?其实这样已经便宜你了,但是我想了想,也没有旁的办法,所以只好对你好一点。”   我身上是很疼,一会儿像是置身在火炉里,一会儿又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白静说的应该不错,可就算我活不成,我也没有解药给她。王怜花给我的,是致命的毒药。我将并蒂莲浸泡在毒液中,旁人只需轻轻一碰,就会中毒。而我虽然有王怜花给的解毒散,但那并不全然管用,刚才我也拿了玉佩,或多或少也染上了毒性。   王怜花曾经跟我说,他身上的毒药都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没有解药。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我不后悔。   “你以为我死了,幽灵宫就是你的?”白静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离她几米远,但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我一死,你能解了她们身上的毒吗?飞飞,你太天真了,我死了,幽灵宫就会大乱,那些人不会感激你,她们只会想着要将你撕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说道:“那就等她们要将我撕了的时候再说,但真是遗憾,你是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白静看向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体忽然激烈地抽搐起来,没一会儿就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我担心有诈,不敢贸贸然走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才勉强走过去,用脚踢了她几下。   毫无反应。   我心神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短短的一年,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折磨。而此刻,看到我恨之入骨的人死了,有种解脱的感觉,但那种想象中的兴奋感,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出现。   一年,好像是过了长长的一辈子。   活在地狱里的一辈子,只有黑暗,没有阳光。   而现在,这个笼罩着我的黑暗消失了,但是也给我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身上很疼。白静的话一点都没错,我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疼痛的感觉在我四肢百骸里游走,痛苦不堪。   我有些无神地看着前方,苦笑。   该不会……白静前脚到阎王那儿去报到,我后脚就去陪她吧?   忽然,我眼前出现了一片淡青色。   我微微一怔,然后抬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陆小凤?   “小飞飞,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陆小凤的眉毛扭曲着,看着我的眼神十分不赞同。   我努力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陆小凤,我很疼。”   陆小凤望着我,忽然叹息一声,俯身将我抱了起来。   男人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清香,我有些诧异这个酒鬼身上居然没有酒气,身上的气息居然让我感觉很清爽很舒服。   我想问他难道不是和司空摘星一起去了江南找花满楼吗?为什么又会回来黄石镇?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问些什么,无端端被白静抽了一顿,还中了她的阴阳煞,最后白静死了,我终于从她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可是心神一松,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身上很疼心里很累,整个人只想就这样坠入黑暗中再也不要醒来。   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里。   “你醒了?”   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有些怔愣,睁开眼,转头。   一个穿着淡黄色夏衫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脸上带着如同春日暖阳一般的笑容。他面对着我,眼眸微弯,可眼中却一点神采都没有。   “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笑,“陆小凤跟我说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他果然没有说错。”   “……”   我哪里算的上聪明,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来自异世,穿越了时空所以才会对这些人有所了解罢了。可我发现,我所知道的,只是这些人的某一面。   人人都有多面性,从前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作者想让读者知道的那些美好或者是不堪。在那些美好和不堪之后,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呢?”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背靠着马车的一侧。   “你说陆小凤?”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来花满楼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他去办点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花满楼回答,略顿,他又温声提醒:“你身上内伤和外伤都不轻,不要乱动。”   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叫白飞飞,你可以喊我飞飞。”   花满楼颔首,从善如流,“飞飞。”   我撩起车帘,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景物,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呢?”   “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   那不是西门吹雪的地方吗?   “陆小凤有事要去找西门庄主,而你似乎也需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身上的伤,他就顺道将你一起带着了。西门庄主的医术和剑法一样好,你不用担心。”花满楼微笑着为我解惑。   这么发自内心的温柔体贴,世间也就是只有花满楼一家了,别无分号。   在陆小凤回来之前,我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去而复返。   陆小凤原本是要和司空摘星一起去江南找花满楼的,但是却在途中遇到了花满楼和金九龄。金九龄最近在为了某件案子很神伤,想要找陆小凤出手,无奈陆小凤这人你要找他时他偏毫无音讯,金九龄只好去找花满楼商议是否有什么好方法破案。   也说不好活该陆小凤倒霉还是怎么样,反正他和司空摘星是在中途遇见了花满楼,又听说那个案子和红鞋子有关,陆小凤想起我好像知道一些红鞋子的事情,所以就和花满楼一起再度折返黄石镇,看我是否已经离开。   我沉默,有些不确定花满楼和陆小凤是不是看到了我和白静相斗的全过程。   “那天去找你的,只有陆小凤。”花满楼忽然说道。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花满楼,我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我不会读心术,但如果你是一个瞎子,那么你就会对周围的人和事感觉更敏感一些。”花满楼的声音依然温柔,还带着几分笑意。      ☆、第021章 :示弱      花满楼的话让我一时无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瞎子说话,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他似乎不需要;想替他惋惜几句,好像更没必要。   这么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惋惜。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什么都别说好了,没话找话比沉默更尴尬。   我抱膝而坐,想着陆小凤到底是怎么将我带出来的。白静死了,我也被陆小凤带着离开,幽灵宫里的众人会怎样?   如意和百灵,她们还好吗?   我正想着,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花满楼笑着说:“总算是回来了。”   语毕,只见他将马车的帘子卷起,外面是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陆小凤,在他身后,还带着我幽灵宫的左护法。   原来我这一觉,一睡就是三天。陆小凤雇了马车让花满楼带着我先赶往万梅山庄,而他留在黄石镇里还有事情要打听。离开的时候,刚好看到左护法在打听我的消息,所以就将左护法带了过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很体贴得将空间留给了我和左护法。   “少主。”左护法站在马车外,欲言又止。   “白静的尸身呢?”我问。   “如今是夏日,若是弄得不好,尸身容易腐烂,属下已经将她的尸身放置在城中人家的冰窖中。”   我一怔,随即有些意外地看向左护法。白静害得她家破人亡,即使如今白静已经死了,我以为左护法也会将白静鞭尸的。居然还找个冰窖放置白静的尸身,也是够仁慈了。   左护法迎着我的视线,说道:“属下对白静之恨,只怕是再在她身上刺出百来个窟窿,也不足以泄恨。只是白静一死,宫中众多姐妹身上所中之毒……”   她的话忽然没有往下说,好看的秀眉拧在了一起。   我忽然笑了,“左护法,当日你愿意跟我站在一边,不过也是抱着押宝的心情。我武功平平,即使杀了白静,靠的也是旁门左道。此刻你来找我,是为了幽灵宫的人,还是为了你自己身上的毒?”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   左护法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愣了一下。   我别开了目光看向远处,只见陆小凤不知道在和花满楼说些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我看着那两人,又轻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怕与你说,我身上没有解药,你如果想要解药的话,要回幽灵宫去翻白静的东西。”   左护法:“……”   “说起来,你大概要怪我莽撞。可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左护法,若是你能回幽灵宫找到解药,那就劳烦你将解药分给诸位姐妹,就说宫主在外不幸遇害,我因丧母之痛不想再在幽灵宫触景伤情,要将幽灵宫解散了。众姐妹离开之后,你就将原本属于你吴家的产业收回去罢。”   “若是属下找不到解药呢?”   找不到解药?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我有些疲倦地抬手掐了掐眉心,这次大概是真的伤狠了,没说几句话,就已经明显感觉到精神不济、昏昏欲睡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出来之前,白静才分发了一次解药。毒性一年发作一次,你若是找不到解药,也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左护法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我。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你也是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才来找我。承蒙你喊我一声少主,白静又是我杀的,我会尽力想办法,你先回去安稳人心。”   左护法低头,应了声是。   我想了想,又说:“右护法向来对白静忠心,你可以在她身上找找线索。若是没有线索,为了以绝后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左护法点头,“属下知道。”   “你若是觉得自己一个太过辛苦,可将吴毅带回去。帮我照顾好如意和百灵,我会尽快回去。”   左护法想了想,然后说道:“让弟弟跟着少主吧。”   我闻言,忍不住笑了下,让吴毅跟着我,是怕我跑了吧?   不过也是,换了我是左护法,怕且都恨不得要杀了我这个所谓的少主了。白静还在的话,虽然被□□控制,可好歹还有个苟延残喘的时候。可如今白静被我杀了,除去这短短的一年,她们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起来,我也是够作孽的。我不介意和白静一命抵一命,可别人不见得就是这么想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剥夺了她们想要苟延残喘的机会?   事已至此,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用。   我点头,说:“好,那你就让吴毅跟着我。”停了停,我又说:“白静的尸身你也别费心管着了,放在旁人家的冰窖你也不怕脏了旁人的地方。”   左护法:“……”   “不不不,你还是花钱将那户人家的冰窖买下来,继续让白静的尸体待在冰窖里吧。”谁知道白静的尸体有没有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是我忽略了的,她的尸身还是小心保存着比较好。   左护法的嘴角微抽了下,随即低头回答:“……是。”   我终于觉得自己体力不支,于是挥了挥手,“我该要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没事你回去罢。”   “……少主保重,请尽快回幽灵宫。”   我点了点头,然后阖上了眼睛。   当我将我目前面临的大麻烦告诉陆小凤的时候,虽然坐没坐相,但是姿势帅气潇洒到一塌糊涂的陆小凤差点没摔下椅子。   “小飞飞,你说什么?”陆小凤皱着眉头,只差没叫起来。   我扶着太阳穴,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我好累。”我绝对不想再将事情重复说一遍。   陆小凤默了默,然后苦笑着说道:“我该说你这小姑娘太过胆大包天吗?你幽灵宫中门人多少?”   “……没详细数过,大概几百人吧。”   陆小凤:“……”   花满楼:“……”   眼前两个男人都一脸无语头疼的模样,我手握成拳状轻抵着额头,硬着头皮说道:“总之现在就是白静死了,幽灵宫门人身上种的毒从前就只有白静能解,我身上没解药。”   陆小凤闻言,目光有些怪异地看向我,忽然问:“其实我很纳闷,你真的是白静的女儿吗?”   我跟他对视着,忽然问:“你是不是看过我的背?”   陆小凤:“……”   花满楼轻咳了一声,本着非礼勿听的君子风度说道:“我出去走走。”   我赶紧挽留:“花哥哥,你别走。”   鉴于我目前年纪比较小,而花满楼又扮演着温柔体贴的大哥哥角色,所以我这声花哥哥喊得还是很顺口的。   花满楼脸上带着狐疑转头面向我。   我笑着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虽然我年纪比较小,但非常时刻非常事,这个道理我懂的。”   陆小凤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没有说话。   没有否认,那就是看过了,那么,我背上那些疤痕他应该都看到了。   我轻叹一声,说道:“不是。”   “嗯?”陆小凤侧头,瞥了我一眼。   我说:“我原本在还是一个小孤女,被白静捡回幽灵宫养着,她对外宣称我是她和快活王的女儿,可我并不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之所以养育我培养我,是要我帮她杀了快活王。”   “她经常打你吗?”陆小凤的眉头皱得死紧。   “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我。”我避重就轻地说道。   陆小凤那双好看的眼睛望向我,“你如今跟我说幽灵宫门人的事情,是希望我能帮你?”   我点头,“我知道你和花哥哥都在帮金九龄查案子,那个案子,我可以帮你们。”   陆小凤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身上的外伤至少要养半个月,内伤和阴阳煞我就不说了,你怎么帮我们?”   花满楼赞同点头,“你还是安心养伤比较好。这样的内外伤若是平常不注意,很容易就落下病根的。”   落下病根倒没什么,我担心的是万一找不到解药,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要是不死,那岂不是要背着好几百条人命活在世上?我光是想,都觉得恐怖。   “不,我想回一趟幽灵宫。”   “你身上的阴阳煞还没解,你不要命了?”陆小凤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沉默,抬头用委委屈屈的眼神看向他。我想温柔的时候,可以温柔得跟水一样;同样的,我想要装得楚楚可怜的时候,也可以是很我见犹怜。十四岁的少女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这样的示弱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小凤:“……”   花满楼轻咳了两声,侧头面向陆小凤的方向,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飞飞大概是放心不下幽灵宫的门人,不然你就陪她走一趟?”      ☆、第022章 :夜访      我回幽灵宫的时候,左护法一行人等还没到幽灵宫。   偌大的幽灵宫只有右护法在主持大局,宫中一片平静,看来白静死了的事情她们还不知道。   “我想回去看看白静的住处,但是不能惊动任何人。”我和吴毅说道。   吴毅皱着眉头,“我听姐姐说过幽灵宫内戒备森严,右护法武功又极高,少主若是想要回去不惊动任何人,难度颇大。”   “所以我要你在这里等着,可以吗?”我问他。   这次回来幽灵宫,我原本只需要陆小凤陪着我就可以,但吴毅是左护法坚持要放在我身边的,不管我去哪儿,总之在解药的事情解决之前,我大概都要带着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幽灵宫,我不行,吴毅武功虽好但也相当勉强,在这件事情上,我只信任陆小凤。   吴毅抬眼,看向我。   “你姐姐为什么让你跟着我,我心里很清楚。而我为什么会回来幽灵宫,你心中也有数。若是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你以为你会有法子么?”我问。   我武功是不好,可陆小凤的武功却很好。   吴毅一怔,随即说道:“那属下就在此等少主与陆公子出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神,只要说道利害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头疼扶额,“我总感觉自己掉坑里了。”   我抿着唇看向他,语气有些忐忑,“你不愿意帮我?”   陆小凤叹息一声,大步朝我走过来。   月光下,他一身淡青色,衣带因为走动而扬起落下,若不是他向来吊儿郎当的性子,君子如玉这个词套在他身上也是毫不违和的。   “抱紧了。”陆小凤话音未落,我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腰身已经被男人伸过来的长臂揽住。   我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只见他足下轻点,几个回落,我和他已经停留在幽灵宫主殿的最高处。   “白静的住所在哪儿?”他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在东边的院子。”   陆小凤将我放下,抬手指向东边,“是那个院子吗?还有烛火。”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那个院子不错,可白静都不在,怎么会有人呢?”   陆小凤没有说话。   “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我仰头问他。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语气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我说小飞飞,你使唤我也使唤得太顺手了些啊。”   “回头我请你喝酒?”我语气中带着几分谄媚。   陆小凤的眉毛微微动了下。   我默了默,然后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伸手扯着他宽大的衣袖,“陆小凤,求你带我过去啦。”最后一个字,都恨不得能带着一串*的波浪线,我忍不住被自己的语气弄得恶寒了下。   陆小凤这回嘴角上的胡子也动了下,随即将我抱起,施展轻功至白静的院子,他一只手臂张开,宛如一只展翅的大鹏带着我落在院中的空地。   只是才落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陆小凤皱了皱眉,环顾四周,然后看向院中的一颗百年老树,说道:“你受了伤内息不稳,容易被人察觉,我带你往高处躲一躲。”   说着,不由分说,我已经被他带着往那棵百年老树的高处。   我无语地看了看地面,这高度,都赶上现代七八层楼的高度了,他还嫌不够,还要往上。我赶紧扯了扯他的头发,“够高了,别再往上了。”   他带着我停在其中一根树枝,背靠着树干。而我因为被他搂住了腰身,身体不可避免地和他的贴在一起。   双手抵在男人结实的胸膛,还能感觉到他呼吸起伏的感觉,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掌直发烫。想要移开,又担心欲盖弥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维持原状,仰头跟他小声说道:“再高就看不到地面发生的事情了。”   陆小凤的眉毛扬了扬,然后朝我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低头朝下看,只见是右护法带着几个婢女进来了院子里。   “这几盆东西已经枯死了,你们去处理掉。”右护法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几个婢女手里都捧着几个盆栽,盆栽上的枝枝叶叶都已经枯死。右护法双手背负在后,站在院子里吩咐说道:“记得,不能随意扔弃,要埋在土里。处理完后回来与我复命。”   “是。”   那几个婢女捧着盆栽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复命。   “都处理好了?”右护法问。   “回右护法的话,奴婢等已将盆栽全数埋在里西边的梅林里。”   右护法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嗯,你们做得很好。”   那几个婢女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奴婢应该做的。”   右护法侧头看向她们,忽然出手如闪电,身影掠过那几个婢女的面前,我愣了下,正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忽然一黑。   我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是陆小凤将我的眼睛捂住了。我皱着眉头,抬手,想将他的手拉下来。   可惜,不管我手怎么弄,那只捂着我眼睛的温热大掌都动也不动,像是黏在我的眼睛上一样。   可恶的陆小凤!   “嘘,别乱动。”陆小凤低低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   “……”   看不见,就只好努力听,可惜我也听不到什么,只听到右护法冷哼了一声,忽然传来一阵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呕。   片刻之后,右护法离去的脚步响起,陆小凤才将捂着我眼睛的手拿开。   我有些生气地看向他,“为什么不让我看?”   陆小凤笑瞥了我一眼,“哎哟,生气了?你还要不要下去看看?”   “……当然要。”   我站在院中,看着陆小凤蹲在一滩血水前,忍不住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几个婢女被那个右护法杀了,这些血水就是那女人用化尸水将那几人的尸体融了留下的。”   “……”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什么破盆栽那么神秘,不止要埋了盆栽还要将埋盆栽的人都杀了?”   埋了盆栽还要将埋盆栽的人杀了?   我愣了下,然后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与我对视了一眼,“你认为那个盆栽与解药有关系?”   “右护法是白静最信任的人,解药是白静控制幽灵宫门人的关键,如果不是跟解药有关系,为什么要将那些人杀了?”   虽然幽灵宫挺有钱,可要养几个人也要花钱的,无端端将几个婢女杀了,除非右护法脑子有毛病。   陆小凤摸着下巴,问:“这右护法是什么人物?”   “她是白静的心腹,听说白静还没毁容的时候,右护法就跟在她身边。”我抿着唇,有些无意识地扯着旁边一棵小树的叶子,“如果说幽灵宫中有人身上没有被白静用毒控制的话,除了那些尚未长大的小奴婢之外,就只有右护法了。”   “那你呢?”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白静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当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对我当然不会用毒。”   从前的白飞飞,可是个孝顺的女儿,白静不管怎么虐待她,她都只将满腔的恨意放在快活王身上,白静又何须对她用毒?   “可你如今身上也中了阴阳煞,可见你所想的未必是对的。”陆小凤说。   我微微一怔,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陆小凤双手背负在后,瞥了我一眼,问:“我们要不要去西边的梅林看看?”   我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也很好奇?”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怎样了不起的盆栽,居然能让那右护法将那几个人都杀了。杀了也就罢了,何至于连人家的尸身都化了。”   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右护法是怎么将那几人杀了的,居然能让陆小凤将我的眼睛捂住,很残忍很血腥吗?   这个世界生命竟然如此无法得到尊重,取人性命对有的人来说不过家常便饭,只是手一抬的事情。   “怎么又皱眉了?”陆小凤说道。   我一愣,抬手揉了揉眉心,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西边梅林那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她们埋的盆栽?”   “这还不简单。”   陆小凤宛如识途老马一般带着我到了西边的梅林,然后找到了一处所在,他用脚踩了踩地上,“这儿的泥色跟旁边不太一样,踩上去感觉松软,应该就是她们埋盆栽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怎么挖?”   陆小凤:“……”   最后是陆小凤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个铲子,认命地铲着地上的泥土。我站在旁边,看着他铲泥的模样,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干什么,都得看脸。像陆小凤这样的,就算是在铲泥也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   幸好那几个婢女只是草草将这些盆栽埋了,没一会儿,陆小凤就已经将那几盆被砸碎了的花盆和枯枝。   他弯腰,想将枯枝从花盆的碎片中拿出来。   我连忙制止他,“慢着。”   他狐疑地看向我。   我轻声解释,“我担心这些枯枝上也有毒,你别碰。”      ☆、第023章 :以血养花      我从怀中取出一双手套戴上,在那堆泥土中将一些枯枝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宝贝,竟然不怕毒么?”陆小凤笑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天蚕丝所制成的手套,不止百毒不侵,而且还刀枪不入。老板娘真够意思,这是我在黄石镇跟她辞行时,她送给我的。”我笑着将其中的枯叶揉碎了,正想闻闻看是什么味道,却被陆小凤拦住。   陆小凤的手扣着我的手腕,眉头微皱,“你在做什么?”   “我想闻闻看是什么气味儿。”   “你刚才不是还说担心有毒,不让我碰。”陆小凤瞪我。   我反瞪回去,“让你碰当然不可以,但是如果是我,就没问题。”   陆小凤扣住我手腕的手并未放开,叹息着说道:“看来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姑娘,强词夺理的时候都是一套套的。”   我横了他一眼,“谁跟你强词夺理,我不会有事,真的。”真有事,顶多就是体内再多一点的毒性,反正我已经中毒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没什么差别,总不能陆小凤一片好意带我来幽灵宫,我将人家当苦力使唤之余还要害得他中毒,那样的话我就太不厚道了。   虽然我自认不是什么厚道人,但总不能不厚道成那样。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我目前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默默将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记在心底。   陆小凤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向我,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将这些枯枝带着,我们再回去白静的住处看看。”   我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好。”   拿出手帕,将枯枝包在手帕中,我将手帕包着的枯叶放进腰间的绣袋,站了起来,“那我们走?”   陆小凤点头,男人颀长的身躯走在前面,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我跟在他身后,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其实也挺好的。   很安静,很迷人。   “这幽灵宫的戒备也太弱了些。”陆小凤说道。   我有些无语,以他那样的轻功,就算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武林高手的紫禁城也进出如同无人之境,幽灵宫的这些护卫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白静又不在幽灵宫,外面还是种满了毒草的*林,谁没事干还三更半夜来这边的梅林巡逻?   走出梅林,陆小凤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   我被看得一愣,眨了眨眼,“怎么了?”   陆小凤笑了起来,说:“怎么了?我带你飞啊。不然你能越过那玩意儿?”   他指着前面的那堵高墙,高墙之内,就是白静的院子。放在以前,那堵高墙对我来说小事一桩,轻轻一跃就过去了。可如今不是从前,我背上的伤还疼着,身上不止有内伤还有阴阳煞,怎么敢妄用内力?   “……”   飞他个头!   “所以,你们觉得这盆东西跟解药有关系?”   花满楼一只手按在窗台上,另一只手的手指还在轻触着我和陆小凤连夜从白静住处带回来的盆栽。   夜访幽灵宫,也并非是毫无所得。至少,我和陆小凤在白静住处发现了一些怪异的东西,譬如说那些被埋掉的枯盆栽,以及我和陆小凤带回来的这个盆栽。   “这盆小东西长什么样的?”花满楼问。   “深紫色的叶子,长得其貌不扬的,没有花就几片叶子,没什么好看的。”秉承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陆小凤,此时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当然,他只要一坐下,手中总是免不了要有一壶酒。   花满楼好看的眉毛略微挑了挑。   “花哥哥,你觉得这个盆栽和我带回来的这玩意儿,是不是一样的?”我从怀里掏出昨晚捡来的枯枝,想要给花满楼,但想了想,又担心枯枝有毒,犹豫了下。   花满楼朝我伸出手,“无妨,给我瞧瞧。”   “那玩意儿可能有毒。”陆小凤说。   “我从小与花草为伴,有毒无毒,我总是有些感觉的。”花满楼嘴角噙着笑意,微微侧头,转向我的方向,“飞飞?”   我伸手过去,将手中的枯枝交给他,他只碰了碰,便笑着说道:“是一样的。”   陆小凤昨晚跟说花满楼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分辨出一个古董的真假,所以让我将那盆栽和枯枝带回来给花满楼看看是不是同种植物,我将信将疑的。此时见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样就可以分辨出来了吗?”我忍不住问。   陆小凤张开眼睛,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看向我,说道:“这世上我只相信三种东西,花满楼的判断就是其中之一。”   我无语,很想吐槽说我也知道花满楼很厉害,跟个神似的。可是男神也有错的时候啊,不然怎么会被上官飞燕那女人给骗了?   “我曾听说世有异草唤诛心,叶子深紫色,做寻常观赏之用平庸无比,若是以人血喂养,便会产生毒性。不同人血喂养所催生的毒性亦有所不同。”   我和陆小凤愣了下,然后一起看向花满楼,“然后呢?若是人血喂养会产生毒性,那么养花的人不也中毒了吗?”   花满楼微微摇头,“不,养花之人以血养花,那么她的血既能催生毒性,已能解毒。”   “……”   如果花满楼的推测是对的,难道幽灵宫门人所中之毒的解药,就是白静的血吗?   可白静已死,她身上就算有血也凝固了……我感觉额角的青筋十分欢乐地跳了好几下,真是,让我说些什么好。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蔫蔫地趴在桌面上,看着那个迎窗而立的温暖男子。   花满楼转身,走至桌前然后准确无误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微微笑,“那只是我从一些古书上看到的,我不通药理也不晓得几分真假,不如尽快到万梅山庄,请教一下西门庄主。”   我点了点头,看向陆小凤,“陆小凤,我们马上赶路吗?”   陆小凤瞥了我一眼,忽然说:“小飞飞,我觉得你对我非常不客气。”   我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他。   陆小凤说:“我和花满楼是好朋友,年龄也差不多大。为什么你喊他花哥哥,喊我陆小凤?”   “……”   我无语,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甜甜地喊了一声:“陆叔叔。”   陆小凤:“……”   “因为你留着胡子,看着就比花哥哥年长了好几岁,如果我喊你哥哥,旁人会觉得我跟你一样老。”我眨着眼睛,语气十分无辜。   “胡说!”陆小凤皱着眉头轻斥,显然对我的解释十分不满意。   我轻哼了一声,喉咙一阵轻痒,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不咳还好,一旦咳嗽起来,就怎么也收不住,并且牵扯着胸口也跟着疼痛起来。   “少主?”   吴毅走向前,语气有些忧心。   我朝他摆了摆手,“咳咳……我没事。”   心脏有种紧缩的感觉,身上忽然很热,阴阳煞第一次发作是我刚被白静打伤的时候,那是五天前。如今又要发作了吗?   汗珠从我的额头滑落,我的手捂着胸口,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好疼……好热……   身体一歪,就要往地上倒。   一只手臂横过来将我扶住,我的头枕在男人的肩膀上。   “是阴阳煞发作了?”那是陆小凤的声音。   我头离开他的肩膀看向他,只见他眉头拧在了一起,眉目间似乎带着几分忧心。   朝他微微一笑,我想跟他说些什么,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我闭上眼睛,终于放任自己倒在他的怀里,陷入黑暗前唯一的印象是男人身上混着淡淡酒气的清香,两种气息夹杂在一起,并不像那日那样的清爽好闻,却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在这世上,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   左护法和吴毅在意我的生死,不过是在我身上下了赌注。如果她们不是中了毒,白飞飞的生死与他们何干?   不,其实还是有的。如意那小妮子是真的在意我关心我,可那不一样。在幽灵宫,我自身难保,如意是我花了心思去培养的小姑娘,虽然我很不济事,但她也一直依靠着我。   而对我无所求的人,怎么会在意我的生死?但我却在陆小凤的眉目中看到了对我的忧心,不论他是出于同情出于不忍或是其他什么,对我而言,已嫌太多。      ☆、第024章 :万梅山庄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的身体虽然不能说是健壮如牛,但至少是吃嘛嘛香,活蹦乱跳的元气少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三天两头被白静的鞭子问候,可白静生怕将我打死了没人帮她杀快活王,所以虽然伤得勤快,可各种补药金疮药都好不心疼地用在我身上,好得也很快。   所以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林妹妹一样较弱。   如今的我在万梅山庄,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剑神,吹的是血不是雪……汗。   西门吹雪长得好看,俊眉朗目,一身白衣。西门吹雪此人,说话语气硬邦邦的,眼睛虽然长得好看可眼神冷冽,就像是寒夜天空里的星星一样,漂亮夺目,可实在让人忍不住缩脖子——冷。   我靠在床头上,西门吹雪正在替我把脉。   诚如花满楼所言,西门吹雪的医术和剑法一样出名。   片刻之后,他将手收了回去,淡声说道:“不论是内伤还是外伤,都没有及时处理调养,伤了底子,至少要静养三个月。而你又中了毒,除了陆小凤所说的阴阳煞,应该还有另一种毒性未完全清除,所以至少得静养半年。”   我:“……”   陆小凤斜倚在门边,墨眉轻扬,“这么严重?”   西门吹雪冷瞥了他一眼,说道:“要是你再晚一天,就不止这么严重。”   “那是得多严重。”   西门吹雪双手背负在后,转身,与陆小凤相对而立,“大概就是……你想见她的话,得去阎王殿要人。”   陆小凤咋舌,我也愣了一下,居然这么严重?   西门吹雪这回没有再搭理我们,径自出门,越过陆小凤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好似陆小凤这人不存在一样。   陆小凤大概是被忽视惯了,所以一点反应的都没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是被陆小凤抱着施展轻功连夜赶来的,花满楼嫌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太重,在万梅山庄的镇上落脚,等陆小凤去跟他回合。而吴毅轻功赶不上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随后跟来,目前还没到万梅山庄。   我看向他,问道:“你是在担心金九龄的案子?”   陆小凤之所以离开了黄石镇又折回,是因为金九龄的案子他需要去黄石镇打听一些事情,在去我落脚的客栈想问红鞋子的事情时,却撞上了我和白静对持的那一幕,所以事情就一再耽搁至此。   陆小凤叹息着说道:“我只担心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又死在那绣花的男人身上了。”   我默了默,想告诉他那绣花的男人就是金九龄,可无凭无据,我说出来了他也不会相信的。金九龄要陆小凤帮忙查案的本意,不过是想要借助陆小凤的手除去红鞋子。虽然红鞋子里的女人个个心狠手辣,不是什么好人,但金九龄与她们是半斤八两。   “红鞋子的大姐是公孙兰,你想要见她,只要跟薛冰一起,就会有机会的。”   陆小凤神情有些狐疑。   “我说过,薛冰是红鞋子里的八妹。欧阳情如果还在怡情院,你不妨让司空摘星盯着她,红鞋子虽然神秘,但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碰头。红鞋子虽然没有好名声,可公孙兰不是蠢材,这件案子矛头明显指向她,其中肯定有蹊跷,你别被旁人利用了。”   他偏头看着我,眸中常带着的笑意敛去,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你不信我?”我回望他。   他这才怡然说道:“你说的对不对,我可不知道。可我心中十分好奇,小飞飞,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不论是薛冰还是欧阳情,要晓得她们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轻咳了两声,头靠在枕头上,笑着说道:“凡事都不能光看表面,你在江湖闯荡多年,这样的道理都不晓得么?每个人都有秘密,难道你会将你的秘密告诉我?但从来都是只有自己知道的才叫秘密,只要这世上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么秘密就不是秘密。我晓得薛冰和欧阳情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来你也算是神通广大,以后可要多倚重你的才能才行。有麻烦找上门,有个聪明的小飞飞来帮我一下,倒也不错。”慵懒俊眸看向我,嘴边噙着浅浅笑意。   我没好气地晲了他一眼,“你就胡扯吧。”   他有一堆的朋友可以帮他,哪个拿出来比我白飞飞厉害何止一点半点。   “花满楼还在山下等我。”陆小凤说道。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他得走了。   我微微点头,然后忍不住又提醒,“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真心的,你自己要多留点心眼。”   他慢条斯理地将红色披风拿过去,半搭在手臂上,说道:“朋友之间,心眼太多了也不好。你的事情我已经和西门说过了,向来他想做的事情旁人不出声他也会去做,他不想做的话求也没有用。解药之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自个儿斟酌着办。”   “我想见你的话,怎么办?”我忽然问。   陆小凤愣了下,“见我?”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挥手,“你就是个麻烦制造机,我才不想见你。赶紧走吧,别让花哥哥等急了。”   “什么麻烦制造机,并不是我不找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上我。看看你,小小年纪,就背着幽灵宫门人几百条人命,难道就是自找的?”陆小凤双手环胸,不慌不忙地来了一记回马枪。   俊眉朗目间,尽是风流。   “……”   好吧,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陆小凤和花满楼继续去查他们的案子去,我留在了万梅山庄。   陆小凤果然很了解他的朋友,西门吹雪想要做什么,你不说,他都会去做。譬如说我想要的解药这事儿,西门吹雪就挺热衷的。他热衷的原因并不是他想帮我,而是我是陆小凤带来的,陆小凤又是他的朋友,有刚好他对这些药啊毒啊之类的颇感兴趣。   “这种毒,叫诛心。毒性的轻重跟服用的时间长短有关系,若是每年都定期服下解药,不会马上致死,要彻底解除,还是得费点心思。”   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正在万梅山庄的药房里来来回回的,不时地在不同的抽屉里取出一些药材。   我如今已经沦落为剑神大人的小跟班,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东,就是剑神大人取出来的药材。   吴毅在陆小凤离开了万梅山庄之后就已经到了山下的小镇,我修书一封让吴毅快马加鞭送去给左护法,书信内容无外乎就是让她回幽灵宫时,别走漏白静已死的消息,要找好机会将右护法解决了之后才放出消息。白静已死,留着右护法,早晚是个心腹大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策划起这种杀人之事,会如此顺手。这是个崇尚武力的世界,本事越大武功越高,话语权就越大。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而如今,我也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我选择了一辆急驰狂奔的马车,马车上载着好几百条人命,而前面有人拦车,若是我勒马止步就会翻车,车上的人也会因此而丧命。为了保住这些人命,我只能由着马车碾过那些挡在路中央的人。   我觉得自己赖在万梅山庄已经是十分厚颜了,实在不想让西门吹雪觉得幽灵宫抠门到给属下买个住处的银两都舍不得,于是让吴毅在山下的小镇安置了住处。吴毅对此并无异议,我感觉他甚至认为让他在山下小镇落脚的主意好极了,因为他在镇上开了个小酒馆。小酒馆天天人来人往,他虽然沉默寡言,可胜在十分大方,旁人要赊账他二话不说就让人赊账,所以小酒馆虽然平日不挣钱,可却帮他挣了个好人缘。   看着这银子跟流水一样哗哗哗的一去不回头,我不免有些心疼。幽灵宫虽然不穷,可有个这样的散财童子,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有一天就坐食山空了?   左护法知道她有个花钱如流水的弟弟,会不会痛哭流涕?   “听说白静的尸身还在。”   西门吹雪冷清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连忙回答,“在的,我让人将她的尸身安置在黄石镇的冰窖里。”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然后说道:“看来我们得去黄石镇走一趟了。”   我默然,我到万梅山庄才一个月……说好的静养半年呢?   看来我就是个命糙的主,半点清闲日子都是一种奢望。但若是这一趟去黄石镇能让西门将解药调配出来,那就是千幸万幸的事情,我再也不用担心以后半夜三更会被几百个冤魂追着索命这样的噩梦吓醒了。      ☆、第025章 :名剑出没      我和西门吹雪要去黄石镇,自然是免不了要下山和吴毅报备一声。去这么一趟,却有个意外之喜。   忘了说,这个世界其实个混乱的世界,峨眉派没有峨眉四秀,但有个灭绝师太,灭绝师太手中有倚天剑。既有倚天剑,当然也有屠龙刀。但屠龙刀在九年前落在谢逊手中,如今谢逊下落不明,因此屠龙刀的下落也不明。   听闻灭绝师太前去武当为德高望重的神仙道人张三丰祝寿,如今正要赶回峨眉。灭绝师太身旁带的弟子不多,就只有三两个,而她手中还拿着那把峨眉山的镇山之宝倚天剑。   说来也巧,她们路过小镇,见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酒馆中,便来讨杯水喝。   看到了倚天剑我不动歪念头,那是假的,于是我就用王怜花送我的蒙汗药将她们都放倒了。   吴毅目瞪口呆地看着睡了一地的几个女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走至灭绝跟前,将她手中的倚天剑取了下来,侧头看向吴毅,笑眯眯地说道:“为了谨慎起见,我觉得你也得被我迷倒才行,否则,这灭绝回头就会将你的酒馆给拆了。”   “少、少主……”吴毅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咚”的一声,也应声而倒。   幸好如今是晌午,小镇夏天的午后热得吓人,大伙儿都呆在屋里避太阳,吴毅的酒馆里也没人。而灭绝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小镇里会被人暗算。   人嘛,行走江湖,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更何况王怜花给我的药,一向都管用得很,只有我不想迷昏的,否则就没有迷不昏的。   我看着睡了一地的人,笑了笑,也懒得将他们拖到哪儿去,反正大夏天的,他们也不会着凉。   我当机立断,取来布条将倚天剑包好,顺手帮吴毅将酒馆关门,还挂了个“东主有喜,歇业五天”,然后转身就回了万梅山庄。   王怜花的蒙汗药一出,管他怎样的绝世高手,绝对要睡个六七天才能醒来。   六七天,往返一趟黄石镇,时间应该够了。   当我抱着倚天剑回去万梅山庄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在沐浴。   那什么,剑神大人打算这趟去黄石镇的时候,要在路上杀一个人。要杀谁,我没问,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剑神大人的事情呢?   但是不能管剑神大人的事情,不代表不知道剑神大人这几天在做什么。   剑神大人已经斋戒了三天,然后他现在被四个绝色美女服侍洗澡换衣裳。剑神大人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上一套全新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要跟雪一样白。然后他要穿着这个世界上最神圣颜色的衣裳,去做一件世上最神圣的事情——   杀人。   杀人是主要任务,次要任务是要帮我看看白静的尸体,看能不能弄点什么玩意儿来调配解药。   对于帮我调配解药,剑神大人的说法是这样的——   “我从来没有什么朋友,最多的时候只有两三个,但陆小凤一直是我的朋友。你既然是他带来的,不论你们什么关系,他都希望我能替他照顾你一段时间。所以我会试着帮你调配解药,但至于成不成,就看造化了。”   当一身雪白的剑神大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微妙地想起了某个最雪白干净的少帮主。   于是不可避免地脑补剑神大人在我面前说:看看看,我是世上最雪白干净的无情剑代言人!   我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脑补什么的真是够了。   剑神大人淡瞥了我一眼,问:“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我默了默,决定据实相告:“倚天剑。”西门吹雪当然不稀罕这倚天剑,什么倚天一出,谁与争锋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就是无稽之谈。就连我也觉得峨眉那一派虽然拿剑,可是剑法真不怎么样。   西门吹雪默了默,“听闻灭绝师太将这倚天剑看得比她生命更重要。”   那是当然,这可是小郭襄留下来的东西,里面还有九阴真经呢。   我点头,然后跟西门吹雪说道:“我下的蒙汗药顶多能让灭绝师太睡七天,所以既然你已经斋戒完也沐浴换了新衣裳了,我们就赶紧去黄石镇吧!”   “你偷袭她们?”西门吹雪不可思议地看向我。   我眨了眨眼,说道:“你放心,我可没有拿剑在背后偷袭她们。她们因为口渴问我讨碗茶水喝,我就顺便请她们进酒馆坐一坐,给了她们一人一碗水。”   西门吹雪一向认为剑是君子,拿剑去暗算旁人,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我只是为了剑暗算别人,那与拿剑暗算别人可是质的区别。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补充说道:“放心,这是我第一次去吴毅的酒馆,旁人都不晓得我和吴毅的关系,他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以为我连他也一起迷昏了。”就算灭绝师太早吴毅一步醒来,也没什么,吴毅这人我还是很相信他的,扮猪吃老虎什么的,他最在行。而且像峨眉派这样名门正派,灭绝师太又是个好面子的,见在吴毅身上弄不出什么线索来,也不会特地跟他为难。当然,前提是我在灭绝师太醒来之前将倚天剑还回去给她。   西门吹雪:“……既然时间紧迫,那就赶紧启程吧。”   我和西门吹雪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到了黄石镇。中途他消失了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也没说什么,但是我打量了他几眼,总觉得他身上的衣裳换过了,大概是已经杀完人了。   江湖上的事情,总是传得很快。   听说有个叫外号叫“闪电刀”的洪涛死了,一剑封喉,据说那一剑堪称完美,除了剑法出神入化的西门庄主,再也不会有人能使出那样的一剑了。   又听说灭绝师太几人离奇地失去了音讯,峨眉众弟子遍寻不获,如今峨眉派的女弟子们都急得跟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我和西门吹雪去了放置白静尸身的冰窖,西门吹雪拿出一个管子,管子里爬出几只水蛭。   “它们真能吸到死人的血吗?”我忍不住问。这么冷的地方也不死,这些水蛭生命力真强。   西门吹雪说:“应该能。”   可按常理说,白静身上的血应该全部都凝固了才是。可我感觉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所以我终于放弃了那种名唤“常理”的东西。   取了白静的血,我又急冲冲地跑到老板朱停的地方去。   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洋洋地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看见我,“哟,才走没几天,怎么回来了?”   我默了默,将手中用布条缠着的倚天剑递了出去,“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将这把剑从中间断开?”   朱停没有接剑,只淡声说道:“将布条拿开。”   我依言将布条拿开,朱停愣了下,“倚天剑?”   我点头,“正是倚天剑。”   朱停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倚天剑屠龙刀,人人见了都恨不得将其据为己有,生怕其有一丝一毫的损毁,你倒好,居然要我将它从中断开。”   正是因为人人都将倚天剑屠龙刀视为宝物,拿在手中生怕碰坏了宝物,却不知道这两件东西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藏在里面的东西。譬如谢逊天天拿着屠龙刀参悟来参悟去,也没参悟出个什么东西来。如果我不知道倚天剑的秘密,大概我也会像笨蛋一样拿着这把剑看来看去,看个几十年也舍不得碰坏它。   但我知道倚天剑里面有什么,所以我需要朱停帮我将它弄开。   朱停说:“要帮你将剑弄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我还要它恢复原状,让旁人都看不出它有任何变化。”   朱停一怔,说道:“那就要费点心思了,所以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老板娘说想要个女儿。”   我忍不住拿爪子捂脸,有些无力地说道:“那不是老板娘的真心话,她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会尽力满足她的愿望而已。”   “我当然晓得,那还是陆小凤给她出的主意。陆小凤定然是想我不会满足她的愿望,但我偏不如他所愿。你到底要不要认了老板娘当义母?”   “……”   这些江湖名人的脑回路永远都不是我能理解的,而且不管怎么算,我都是占便宜的那个。好处到了嘴边还不要,那是笨蛋。   我自认不是笨蛋,于是我爽快点头,“要!所以义父,你赶紧帮我将这剑弄开,恢复原状后我还得物归原主的!”   朱停:“……”   白静死了,我爱认谁当爹当娘,又有谁能奈我何?喊一声义父义母而已,才多大点事儿!      ☆、第026章 :韬光养晦      黄石镇之行很顺利,西门吹雪拿到了白静的血,在配制解药。   我身上的阴阳煞已经解了,身上的内伤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但我决定最近一年我还是要继续窝在万梅山庄里。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因为纸包不住火,幽灵宫的人终于知道白静死了的消息,幽灵宫门人身上的毒素不解,如今白静不在,左护法也不会像白静那个残酷也不像右护法那么无情,幽灵宫的门人没有白静的压榨,自然就担心自己身上的毒能不能解,所以大多数都跑出来了。   据说……是因为幽灵宫中不可一日无主,如今虽有左护法主持大局,可她们还是想要她们的少主回去继位。   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默了默,太假了。   但那也是人之常情,人生在世,除却生死,还有什么算是大事。自己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由此可以推测,最近一年左护法过得都不太顺心,因为有那么多幽灵宫门人在逼问我的下落。但她也不敢将我下落说出去,要是幽灵宫的人找上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被吵闹得一个不痛快,甩手不干了,那大家就一锅熟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左护法,这一年您辛苦了。   当然,我要窝在万梅山庄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将倚天剑里的武功秘笈取了出来。当然,当日取出武功秘籍的时候,担心把剑还回去时灭绝会发现轻重不对,因此我还拿了几张易经放进倚天剑里面。朱停见状,十分无语。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将武功练好了。因此从黄石镇回来之后,我就抱着那堆武功秘籍狂背,背完了之后就将它们尽数烧成灰烬。这种玩意儿,放在身上只会多一份危险。   而我新认的义父朱停认为我和灭绝师太的梁子结大了,虽然现在峨眉派的人绝口不提灭绝师太等人毫无音讯的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倚天剑也好好地在她们手里,但以灭绝师太好面子的性子,大概是回去之后就找了人画了丹青,将我的模样画下来,要峨眉派的弟子都要记住我的相貌,以便日后天涯海角追杀我。于是,临别之际,他送给我一个很好看的面具。   我觉得白飞飞已经很美了,他送给我一个比白飞飞更美的面具,我当时就十分无语。   朱停摸着下巴说:“你如今是我和老板娘的女儿了,老板娘这么美,我总不能给你一个过于平庸的面具,那样的话旁人会取笑我和老板娘的。”   “……”   朱停又叮嘱我说:“出去记得带上面具,别太招摇,就你如今那三脚猫功夫,三两下就被人解决了。”   我接过面具,无语凝噎,说得好像我带着那个比白飞飞本人相貌更美的面具出去就不招摇似的!   不管怎样,最近一年,我过得算是如鱼得水。偶尔也会带着朱停给我的面具到山下吴毅的酒馆去坐一坐,听听江湖八卦之类的。   经过一年,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吴毅会想再小镇上开个小酒馆。这种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各种小道消息也很很多。   听说那个绣花男人的案子半年前已经真相大白,到底那个人是谁,旁人不晓得,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才清楚,可那两人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那个红鞋子的老大公孙兰死了,是被白云城主一剑解决的。   在酒馆里歇脚的江湖大侠口沫喷飞,说道:“白云城主杀得好!那样的女人,留在世上简直是浪费柴米油盐醋!”   我闻言,忍俊不禁,忍不住侧头看了看那位大侠,大侠长得不错看,一脸正气。   大侠被我一看,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然后端起酒杯大口喝酒。   “姑娘,您可别喝多了给吴掌柜添乱。”如意站在我身后,忍不住提醒。   忘了说,半年前如意和百灵找到了小镇,当时白静中毒而死,我失踪了,这两个小丫头后脚也跟着不见人了。原来是百灵用她的追踪术一路追了出来,可是追到中途,就追丢了。后来无意中碰见陆小凤,陆小凤见我从前对如意与旁人不同,就隐晦地指导她们往万梅山庄的方向追来。   如意是看到了吴毅,才认定我也在小镇的。好家伙,当我带着面具出现在酒馆的时候,她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姑娘,您说话的调调一直都一样啊,只要您一开口,就没有如意认不出来的道理。”   这小妮子当时那话说的……我要是心中不动容,那是假的。   不过动容只要一会儿就好了,如意这丫头到了小镇之后,大概是久久才见我一次,所以碎碎念的功力见长,每次念得我几乎抓狂,只能作面瘫状。百灵倒是越见乖巧可爱,可那个小姑娘大概是一直被如意照顾着,对如意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我侧头,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如意一眼,懒懒问道:“我什么时候,给吴掌柜添过乱了?”   如意说:“姑娘,您上上个月让两个年轻公子为了你在这儿大打出手,人家差点没将吴掌柜的店给砸了。”   百灵见缝插针,“姑娘您上个月还将王家大公子的手弄脱臼了,您离开之后人家带了一堆人来闹事儿呢。”   说起这个,我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其实都是面具惹的祸。上个月酒馆里来了个登徒子,居然来调戏我,那天我刚好听说陆小凤被他的红颜知己逼婚,心中莫名其妙有些不痛快,一怒之下将那个登徒子的手弄脱臼了,偏偏登徒子附近农庄主的大公子,带着一堆人到酒馆闹事。虽然吴毅当时对人家又是赔罪又是请大夫的,装得十分怂十分好说话,可他当天晚上就披着夜行衣去那个大公子屋里,不止从人家那里搜刮了一堆银两,还将人家吓得从此以后不能人道了好吗!   这俩丫头,是因为这半年都在吴毅这儿住,所以都向着他了吗?   最近江湖八卦听着越来越无聊,我想知道的没人说,听到的都是无关重要的东西,简直浪费时间。   我有些兴意阑珊地站了起来,跟如意说了一句:“我走了。”   如意一愣,随即追了上来,“姑娘,你什么时候再来?”   “跟平常一样吧。”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到小镇,基本上是半个月下来一次。   “哦。”如意的声音有些失望。   我脚步一顿,然后在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扔给她,“这玩意儿,据说能强身健体,你和百灵没事干可以吃着玩,但不要多吃,一天一粒就好。”   如意张开手掌,接住我扔过去的瓷瓶,还是一脸郁闷的模样。   我暗中叹息一声,又说道:“别急,很快我们就都要离开了。”   “真的?”如意眼中闪着期盼。   她这么想要离开小镇吗?我默了默,然后点头,最后叮嘱了一句,“我上回让你和百灵学的剑法,你们别偷懒。”   如意点头。   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抬步离开。   说起来,倚天剑里的武功秘籍不止是九阴真经,还包括了当初黄药师一派的绝学,我只挑了几样简单的给如意和百灵学。我穿越之前,就十分喜欢民乐,一些民乐的乐器玩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也在倚天剑里,我在万梅山庄闲暇之时,也弄了个碧玉箫来练习。   都说九阴真经有洗髓筋骨的作用,开始半年我还没什么感觉,可到了最近几个月,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内功增加得很快,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所以最近西门吹雪也不让我在万梅山庄里练习碧海潮生曲了,他说万梅山庄的仆人虽有武功根基,可根基很浅,受不住我那样灌注了内力的碧海潮生曲。   可西门吹雪本人,也是个十分懂得生活的人。他每天除去练剑看医书,也会抚琴。有一次我在练习碧海潮生曲,他居然也兴冲冲地与我琴箫合奏,到最后是管家忠叔扶墙进屋,哭丧着脸——   “庄主,白姑娘,你们都停下来啊。大伙儿都说浑身热得想喷血!”   我和西门吹雪面面相觑,最终默默地停了下来。   要是弄得万梅山庄的大伙都发情了,那影响多不好!   我回去万梅山庄的时候,西门吹雪正站在我的院子前,长身玉立,夏风吹来,白色衣袂飘飘,宛若误落人间的谪仙。   “西门。”我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西门吹雪跟花满楼和陆小凤都不一样,花满楼让人感觉到温暖,喊他一声哥哥,毫不别扭。可西门吹雪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对朋友都很讲义气,可表面上跟冰一样,可他又不像陆小凤那么吊儿郎当。我在万梅山庄住了一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喊他西门庄主太见外,所以自作主张,跟着陆小凤喊他西门。   他对我这样的称呼,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觉得冒犯。   “夏天到了。”他说。   我点头,“嗯。”   西门吹雪侧头,看向我,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第027章 :宫主      我可以离开了?   “西门,你的意思,是解药已经调配出来了吗?”我问。   西门吹雪轻轻点头,作为面瘫脸最佳代言人的他此时脸上居然带着微微的笑容,“嗯。”   非常言简意赅的一个“嗯”字,让我的心情瞬间好得直冒泡。   我眨了眨眼,十分艰难地克制住心中的兴奋之情,抬眼看向他,“那个……非常感谢!然后……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吗?”   扶额,惊喜来得太突然,我忽然就语无伦次了。   西门吹雪:“暂时没有。”   我:“那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我觉得就算是西门吹雪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会义不容辞的。当然,如果他杀人要我帮忙,我也会默默地挖好坑,好让他事情完了之后抛尸!   汗,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狗腿达到了一定的新高度。   西门吹雪给了我一记十分怪异的眼神,然后问:“你不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陆小凤?”   我一怔,“你能找到他?”   西门吹雪摇头。   “那就是了,都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风流快活呢,我这一桩事儿估摸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我可没忘记江湖八卦说他被红颜知己拿刀逼婚的事情,陆小凤的风流,江湖人尽皆知。   没有见过陆小凤,但一定都听过他的风流韵事。   可以没有陆小凤在哪儿的消息,但总是会有他最近又招惹了哪个江湖美女侠的新闻。   人混到他那样的境界,也算是一种别人无法直视的高度。   真是个混账家伙!   西门吹雪帮我将解药调配了出来,我很想帮他做些什么,但他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于是,我抱着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需要我再默默涌泉相报的念头,带着吴毅一行人回了幽灵宫。   我对幽灵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而幽灵宫门人,大概也不会很留恋幽灵宫。虽然幽灵宫管吃管喝,物质条件算是不错,可谁愿意每年都要服下一次解药来保住性命这种事情,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愿意的。   我回去之后,将解药丢给了左护法。   “这解药你看着分给宫中的姐妹,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需要担心身上的毒性发作了。”我说。   左护法看着眼前的几个瓶瓶罐罐有些怔愣,眼中是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她看向我,“少主?”   “也别喊我少主了,我说过,只要将解药分了下去,就将幽灵宫解散了。”我趴在软榻上,懒懒地说道。   左护法一愣。   我看着她,有些奇怪,“难道你不想将你吴家的产业收回去?”   “属下……不……我……”左护法脸上向来淡定的神情此时被迷茫所替代,“我……我只想着手刃仇人以慰父母九泉之下的亡灵,其余的,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敢情左护法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报仇,然后和弟弟一起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扶额,我以为她要夺权的!   其实左护法要夺权我也是很愿意的,我的武功现在应该不算弱了,左护法为人又一向大方,我原本盘算着在幽灵宫带一小笔财富出去,带着如意和百灵找个地方当庄园主,每个月收收租金,然后上茶馆喝喝茶听听小曲,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日子,那一定很逍遥!   她抬眼看向我,“如果将幽灵宫解散了,少主你要去哪儿?还有,宫中的姐妹们要何处安身?若是她们不愿离去呢?少主还非要解散幽灵宫吗?”   我一愣,幽灵宫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谁还非要待在这儿吗?   而事实是,就算幽灵宫不是什么好地方,真的还有一堆人要留在幽灵宫。   “宫中的姐妹们说,昔日老宫主用毒牵制她们,她们在无奈之下服下毒药,虽然甘愿忠于老宫主,但心中也不是没有怨恨的。如今少主仁慈,将解药赐予姐妹们,姐妹们说愿投桃报李,自愿留在幽灵宫为少主效力。”左护法站在我面前,如画的眉目一片平和,转述着众人的意思。   我默了默,然后看向在左护法身旁的吴毅,问道:“你怎么看?”   经过了一年,我总算是看透吴家这对兄妹了。姐姐是个美得不像话的天仙般的人物,性情隐忍又善良,弟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我一直怀疑左护法有今天,全是吴毅在给她谋划。   吴毅沉声说道:“幽灵宫门人,多为女子。当日既然愿意服下白静之毒,定是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如今少主这般贸贸然将幽灵宫解散,这些人何处安身?”   他所说的事情,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幽灵宫少说几百号人,我要是真当上宫主,以后岂不是得累死?幽灵宫虽然被名门正道看不起,说是歪门邪道,但顶着个幽灵宫主的称号确实是挺拉风的。   但为了一时的拉风而导致下半辈子的操劳不堪,那是愚蠢的行为。   我抿了抿唇,然后看向他,“我将吴家的产业还给你们,幽灵宫让你们来管。”   “不可。”吴毅摇头。   “嗯?”   “众人感念少主赐药,甘愿留在幽灵宫为您效力,那是好事。但若是幽灵宫易主,如今难得一见的众人同心就毁于一旦,若是不能众人同心,何以志同道合,在江湖中安之一隅?”吴毅说。   好家伙,野心还不小。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吴毅,“你似乎,很想干一番大业?”   “男儿生于天地,应当有所抱负,扬名立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吴毅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热血。   这么坦荡荡的心思……我喜欢这样不遮不掩的心思,横竖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当个挂名宫主也没什么不好。   我稍作沉吟,“既然如此,幽灵宫就不解散了罢。传我命令,即日起吴毅担任幽灵宫右护法之位,平日宫中琐事,你们就别来烦我了,自个儿看着办。若是有拿捏不定的大事儿,说白了,白飞飞不过是个缺乏历练的黄毛丫头,大概也是指望不上的。”   言下之意,不论幽灵宫大小事情,我都不想管。而且,我自认没那个能耐去管,真心的。   吴家兄妹闻言,面面相觑。   我摆了摆手,说道:“人后你们也别喊我宫主了,喊我飞飞就行,我知道你们喊我宫主心中别扭得很。”这片土地是他们吴家的产业,即便是当初白静花了钱财修剪这些殿宇,可也改变不了地是人家的。   我鸠占鹊巢就算了,还要业主喊我一声宫主,把人家当奴才,那就太无耻了。   然后,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我有条件。”   吴毅和左护法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他日千面公子王怜花,若是要幽灵宫配合他做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能拒绝。”我正色说道。   吴毅看向我,眼中尽是郑重的神色,“可以。”   很好,这种彼此都能达到一致的谈话真是让人身心舒畅。于是,我即将要成为幽灵宫主的事情就这么拍板定案了。   “从此以后,除了你娘,你多了一个可以与你相依为命的姐姐,难道不好?”   我想起那时候我为了让王怜花与我合作所说的话,将近一年没有去找他,不是我忘了当日和他的承诺,而是我开始时自顾不暇,武功也不太行,后来得到了倚天剑中的武功秘籍,又急着练功,身上还背负着幽灵宫门人好几百条性命,见了他不止不能帮他,还要给他制造麻烦。   当然,能给他制造麻烦还是在他不会提剑将我劈开两半的前提下。   我和王怜花当日,不过是抱着相互利用的心态。我能杀了白静,他功不可没。如今我已经是自由身,没有谁能控制我的命运,也没有谁能逼迫我去做些什么。   当人有能力做出决定,并且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将所作出的决定变为现实时,你会选择当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如果说他曾经有过接受我这个所谓姐姐的念头,那么多了个弟弟又何妨?   更何况他还是那么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嗯,偶尔的时候,我也会有这么文艺而又不现实的情怀。      ☆、第028章 :会公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放肆地在我的唇上游移着,嗓音低沉,“美人深夜来访,若是我照顾不周,可就贻笑大方了。你叫什么名字,嗯?”   两年不见,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了昔日稚嫩的感觉。   仍旧是一身绯衣,可衣服却有些皱巴巴的,身上带着几分酒气,一看就是不知从哪个温柔乡中爬出来的。   两年过去,半年前我带着如意和百灵从幽灵宫搬了出来,目前落脚黄石镇。   朱停是我的义父,他说了要教我机关之术,我住在他和老板娘为我安排的住处,跟着他学习一下机关之术,感觉也挺好的。   幽灵宫这两年在吴毅的打理下,名气是越发的大的,当然,我身为幽灵宫主,在江湖上关于我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有传闻说幽灵宫主白飞飞,是个胆大妄为的妖女,擅长迷惑人心。可天晓得,如果我真的能迷惑人心,何至于从前的时候被白静打得那么惨?   更何况,吴毅是打定主意要赶出一番大事儿来,如今幽灵宫男女弟子参半,吴毅让人酒馆开着,神州大地上都快有好几十家吴字号的酒馆了,这家伙,越发有出息了。可惜幽灵宫从前名声就不好,江湖就是这点不好,一旦你被名门正派划为是歪门邪道,任凭你怎么干好事,都是没安好心。幸好吴毅也早看透了这一点,对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屑一顾,弟子逐日增多,产业也颇多,当然,银子也越来越多。   导致我如今回到幽灵宫主殿,看到那龙飞凤舞的幽灵宫是三个字,都感觉上面蒙着一层很俗气的金光。   吴毅太有出息,虽然没有江南花家和朱富贵那么多钱,但我总感觉他在努力往超越天下第一的道路上狂奔。   两年来,我果然是没有为幽灵宫的事情操过心,吴毅和左护法每个月会跟我汇报一些事情,但那不过是做给人看的,只是表面功夫而已。而这两年间,我的武功,不论是内功还是外功都见长,半年前,我兴冲冲地与吴毅和左护法一起比试,竟然将他们都打败了。   这让我很是意外,吴毅也被我的武功进展惊吓到。   武功足以打败幽灵宫中的两大高手,我就淡定不下来了。我在幽灵宫里待得实在是闷得慌,之前愿意待在里面,是因为没本事,担心出来被人三两下功夫就取了小命。如今觉得自己的武功好像真的挺不错之后,我就带着如意和百灵出来了。   虽然在幽灵宫里不愁吃不愁穿,旁人对我恭敬有加,左右护法对我与其说是主子不如说是像妹妹多一点,生活也挺顺心的,可我不能一辈子都窝在幽灵宫里。   那什么,不是有话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吗?   更何况,三年前我和王怜花曾有约,要助他出去快活王。如今我自持武功不错,所以就抹黑夜访王怜花的住处。   好家伙,他还是喜欢用乱七八糟的毒,我原本是潜伏在他屋顶的横梁上,原本以为他不会察觉。谁知他才进屋将门关上,我就已经浑身动弹不得,直直地从梁上掉了下来,还被他接个正着。   扶额,我还是自持武功不错,太轻敌了。   作为这么一个被大开了金手指的妖孽人物,我怎么能认为自己可以瞒过他呢?   如今我被他放置在软榻上,他整个人半悬在我上方,狭长的眼睛微眯着,袖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游移。   “啧啧,好漂亮的一张脸,居然是面具。”他笑吟吟的,食指游移到我下巴的地方,“我将面具撕开,会怎么样?”   三年前,少年正处于变声的时候,声音有些粗哑。而如今,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现代声控们常说的那种妖孽美人音,轻滑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魅惑感。   我瞪他,这妖孽,好想一脚踹了他。   可惜我中了他的道,身上的内力忽然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我暗中调息,试图将内力找回来。   “不不不,我还是不掀你面具,万一你丑如恶鬼怎么办?”他笑眯眯的,在我下巴游移的指到了我的唇上,扬眉笑问:“今个儿爷心情好,也不想手上染血,一亲芳泽便好。你想要什么?爷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乖乖地将爷伺候好了,如何?”   “……”原本动弹不得的右手忽然有了知觉,我瞪着他,抿唇不吭声。想告诉他其实我是白飞飞,能不能别闹了。但是心里又好奇这个没节操的家伙,底限到底在哪儿。于是,我保持沉默。   “你想要什么,银子?首饰?”他嘴边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低头,鼻尖几乎与我的相触。   忽然,我右脚一个抬起,却被他一只手按住。   “哎哟,原来还是个高手。能这么快恢复力气的,你是第一个。深夜出现在我房中,武功还这般好,莫非是鬼魅不成?”他有些意外,反应却异常淡定。   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管我是不是鬼魅,你再往前一寸,我就让你变成鬼!”   他却并不怕,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哦?真的?像我这般的人物,杀了可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你舍得吗?”   “……”扶额,这家伙真够自恋的。   他微笑着,竟然不怕我手中的匕首,还要往前。   我手中用力,在他的脖子上弄出一道血痕来,他笑了笑,鼻尖和我的相触,“不是说我再往前一寸,你就让我变成鬼么?”   “……”居然不怕死?当然,即使我狠下心来要抹了他脖子,也不可能会成功的。   忽然,原本近在咫尺的俊脸拉开了与我的距离,他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难言的愉悦,“看来你还是不舍得啊,飞飞。”   他放开我,同时松开对我的钳制。   “……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   “在我接住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你来了。”   居然一见到就认出来了……那他至于这么捉弄我吗?想起他刚才那放荡不羁的模样,我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招待姐姐的吗?”   “姐姐?你确定是姐姐?”王怜花斜睨了我一眼,反问。   我一怔。   他却微微一笑,走至房中的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你身上的力气虽然逐渐恢复,但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全部恢复,喝点水。”   我接过热茶,问道:“你都晓得了?”   “你是问我这几年你的事情我都晓得了?还是问我你不是白静的女儿这件事,我晓得了?”王怜花反问。   “……”看来都差不多都晓得了。   “这三年你过得倒是挺逍遥,武功也比从前好太多,不过……”他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带着调笑的意味儿,“行走江湖,你还是太嫩了。若是道行比我更高的采花贼,飞飞,你适才就危险了。”   昏黄烛光下,男人眉目如画,那含笑的嗓音很好听,可惜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我忍不住轻斥,“那是因为来你的地方,我觉得不会有危险,所以才会掉以轻心。”说着,将他递给我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对我倒是很信任。”王怜花的语气有些复杂,意有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将手中的杯子放置在桌面上,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三年前我就信你不会害我,所以如今来了,公子,飞飞前来赴约。”   他看向我,“赴什么约?”   我微微一笑,说道:“来赴从此相依为命的约。”      ☆、第029章 :小野猫      公子,飞飞前来赴约。   赴什么约?   自然不会是三年前相约一起杀了快活王的约,因为就在我潜心修炼武功的时候,快活王已经被人给杀了。被谁杀的我不清楚,但总感觉与王怜花脱不了干系。   说起快活王,就不得不提仁义山庄。仁义山庄和江南花家到底谁是天下首富暂且不提,但仁义山庄的主人朱富贵,钱多不说,还广交各路武林豪杰,在江湖之中有着一般生意人家可望不可即的名望。   但最近,朱富贵也很头疼。   听说朱富贵为自己的女儿朱七七相中了一门亲事,可主角不乐意了,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当然,据说又被找回去了,但每天在家吵死个人,朱富贵也拿她没办法。   “说起来我每年在开封城小住的时间也不短,却从未见过朱七七此人。”王怜花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认亲?”   此刻我与王怜花正在他落脚的别院花园处小坐。   最近三年,我先为解药之事奔波,后来又专心练武,对江湖上的事情已经很少听闻。王怜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神通,对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一件件说来,不似我当日在万梅山庄下得酒馆所听的那么血腥夸张,他说的更像是说书人一样,明明是很血腥的事情,愣是被他说得好似是什么好事情一样。   “谁要认亲?我王怜花这辈子除了一个姐姐,哪来的其他兄弟姐妹?说起来,朱富贵此人亦是够滑稽的,当年尚未成亲就被带了绿帽。即使对那李媚娘一往情深,又何至于帮着情敌将女儿养大?天天对着一个不是自个儿女儿的人,是要来提醒自个儿情场曾经多么示意么?”王怜花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那叫父爱如山。”我拿起桌面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   王怜花端起茶杯,似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嘴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淡声问倒:“你又怎知是父爱如山,说不准,是对着她想念亡妻也说不定呢。世上总有那么多为了情情爱爱不顾一切的傻子。”   “……”   王怜花的一番话弄得我有些无语,但他所言,却一点儿都不错。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有人求而不得,但依然痴心不改。譬如朱富贵,又譬如恶贯满盈的快活王。但在我心中,朱富贵与快活王是云泥之别,快活王无恶不作,曾经杀过的人,辜负过的女子,又岂止我所了解的?但到最后,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宽恕。   “怎么不说话了?”大概是见我半天不吭声,王怜花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你如今还在与熊猫儿交好吗?”   王怜花点头,“虽然快活王已死,他也无甚利用价值。可他性情爽朗,也是个好杯中物的人,与他交好,并无坏处。”   我点头,确实并无坏处,只是不知道如今这个熊猫儿,会不会爱上朱七七呢。   王怜花双手交叠在胸前,忽然说:“总觉得近日过得太平静了。”   我有些好笑:“平静有什么不好?莫非你喜欢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总是有些乏味啊。”王怜花摸着下巴,忽然说道:“今夜我们夜探仁义山庄,如何?”   我一愣,看向他,“你觉得我可以在进出仁义山庄如同无人之境?”仁义山庄内高手如云,我虽自认这三年来武功进展不错,但在这么奇葩的武侠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晓得我如今的武功到底算不算高手。   “小心点,应该没问题的。”王怜花说道。   我侧头看向他。   “世有高人,可徒有虚名的高人亦有不少。”   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与你一起去夜探仁义山庄。”   说实话,虽然王怜花说要夜探仁义山庄,可我想了想,又不打算和仁义山庄结仇,有什么好探的?   在仁义山庄外,一身夜行衣的王怜花与我说道:“我去东边的书房一带打听情况,你可以到处看看,熟悉地形。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此地回合。”   我默了默,看着自己的一身黑色衣裳,然后又看向他,“我以为我们是一起夜探仁义山庄。”   “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分开行动更好。”王怜花说。   好吧,他说的有理。   只见他身如轻燕,已经越过仁义山庄大门外的高墙,我抿了抿唇,也施展轻功越过高墙,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仁义山庄很大,我不是路痴,但在里面绕来绕去,也绕得有些晕头转向。   正在我犹豫着往哪边方向走的时候,一道男声传来——   “听闻鲤鱼跃龙门,乃是仁义山庄厨子不外传的百年手艺,如今一尝,果然十分美味。只不过在下虽好美食,但美酒当前,自然是这汾酒更胜一筹。”   懒懒的声音自带笑意,蕴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风流之意。   这样的声音,我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过。   陆小凤。   “当年一别,已经将近十余载未曾相见,你还是与从前一样。”   这个声音很陌生,我没听过。   “哎,这十年来浪荡江湖,哪能和从前一样呢。倒是冷二爷,这十年来却还是与从前一样。”陆小凤说道。   冷二爷朗声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原来陆小凤亦会夸人。”   陆小凤不见有反应。   我看着眼前的建筑,他们应该就是在建筑之内的花园里喝酒。我犹豫了一下,随即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果然,院中是冷二爷和陆小凤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精致的小菜,地上一堆的空酒壶。   此时,拿着酒壶正欲喝酒的陆小凤停顿了下,“咦”了一声。   “怎么了?”冷二爷问。   陆小凤笑着摇头,说道:“我在想,哪儿来的小野猫呢,身上还带着一股茉莉花儿一般的香味儿。”   我闻言,差点没从屋顶上滑下去。我出门前是泡澡了,那茉莉花儿香是我惯用的香油。   “有吗?”冷二爷有些狐疑。   陆小凤侧头,朝我所在的方向笑了笑,懒声说道:“自从我认识花满楼之后,对各种花香便特别敏感。那小野猫若是不走,我便将她抓来与你看看瞧,如何?”   这混帐家伙!   如果不是冷二爷在场,真想下去揍他两拳。   什么小野猫?!   但身为一个不请自来的夜访者……即使我想,也不能这么做。在对方已经出口警告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乖乖地夹着尾巴落跑吧。   于是,我算是有些狼狈地从仁义山庄离开,到了和王怜花回合的地方,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横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本公子送你一个惊喜,你难道还不喜欢?”王怜花快步追上,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   我侧头,看见他露出八个白牙的笑容,总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我不喜欢。”我抿着唇说道。   “我早就知道女人不止会骗人,还会口是心非。嘴里说着不喜欢,心里可喜欢了。”   我皱着眉头,心头有些不悦。王怜花是见惯风月的人,这我知道,可他竟然拿那些女人和我双提并论,我怎么也觉得高兴不起来。   “公子,我是白飞飞。”我停下脚步,语气忽然十分凝重。   他一愣,看向我。   “飞飞既来赴约,便说明从前所说的,并非假意。我如今只想再问公子一遍,从此以后你多了个愿意与你相依为命的姐姐,你是否愿意?”   王怜花一愣,又再楞,随即轻滑的笑声响起,“愿意,自然是愿意。”   我闻言,轻哼了一声,“若是愿意,那日后便别将我与旁的女人混为一谈。”   “我只是以为你见到了陆小凤,会觉得高兴而已。”王怜花的语气有些无辜。   “……我只是觉得惊讶,而且我被他发现了。但他大概晓得我没有恶意,因此只是出言警告我而已。”   “居然没将你揪出去?”王怜花的语气有些惊讶,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陆小凤阅人无数,大概早晓得来者是个美人,因此不舍得让你难堪罢。”   这家伙,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分明想让我跳脚。但我偏不如他所愿。   我朝他露出一个浅笑,“大概吧。你到东边的书房有何发现?”   王怜花瞄了我一眼,与我一同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书房里静悄悄的,无人议事。倒是路过了朱七七的闺房,都说她是当今江湖第一美女,便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果然十分动人。”   我侧头,瞄了他一眼。   “美则美矣,言辞间总是不似仁义山庄这种人家该有的模样。不过……”他话锋一转,摸着下巴说道:“她那般,亦算是天真烂漫。”   我除了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怜花见我一脸无语的模样,忽然笑起来,“其实她并不比你更美,所以你放心,即使我是色中饿狼,当日没对你动心,如今亦不会对她动心。”   所以我是该庆幸朱七七魅力不够大,还是该检讨自己不够有吸引力?      ☆、第030章 :一棵名草      “都说朱七七长得是国色天香,向来风流的男人,在美色之前,都会把持不住。”王怜花说。   “王八!王八!”   “可恶的小东西,我早晚将你炖了。”王怜花笑骂。   “王八!王八!王八!”   王怜花:“……”   我原本听到王怜花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可是又被他和我眼前这只鹦鹉逗得哭笑不得。   王怜花走过来,将我拿在手中逗弄鹦鹉的小竹棍拿了过去,然后也去逗它,“王八可不是什么好词,来,跟着公子学,公子英明。”   “王八!”   鹦鹉在笼子里上串下跳,就是不听他的。   我见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这只鹦鹉是如意看着好玩买回来的,会说话,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好美。把我乐了半天,闲暇的时候去逗弄一下它,也很好玩。   有时候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也不走,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嚎几句,如意和百灵也会去逗它,比起之前的安静,如今院子里热闹了些也有生气了许多,我喜欢这种感觉。   王怜花侧头,晲我一眼,“你似乎心情不错?”   “是不坏。”我笑着回答,停了停,我补充说道:“不许打这鹦鹉的主意,这小东西很可爱,我喜欢。”   王怜花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小竹棍丢下,长腿勾来一张椅子坐下,修长的五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你若喜欢,我去找更可爱的给你。”   我瞥了它一眼,“我不要。”   “嗯?”   “再好再可爱,也不是这一只。并非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王怜花闻言,脸上带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就像无人能取代陆小凤在你心中的位置一样?”   我一愣,陆小凤在我心中的位置?   其实我也弄不明白陆小凤在我心中,到底算是什么位置。   我觉得有的事情,是不能深思的。好似一旦深思了,从此就有什么东西就再也回不去。   “每个人在我心中的位置都是无法被取代的。”我四两拨千斤。   王怜花笑了起来,问我:“你真不在意?”   我狐疑地看向他。   “陆小凤啊,朱七七可是真美人,美色当前,你觉得陆小凤会不喜欢?”   我瞥了王怜花一样,语气漫不经心,“他喜欢他的,关我什么事儿?”更何况,朱七七喜欢的也不是陆小凤这一型。   王怜花笑着摇头,“飞飞啊……”   我抿了抿唇,扔下一句话:“这里实在是太闷了,我要出去走走。”   世人皆爱美。   什么一切皆虚妄,好皮囊到头来不过一堆白骨,那是真看透的高人才会有的心态。一般情况下,很多人是看不透的。   否则,哪来的那么多红颜易老,郎情不再?   我与百灵走进老王烤鸭店,店小二马上就迎了上来,“姑娘,可是到二楼雅座?”   我看了看周围,今天烤鸭店的生意似乎特别好,而且走在路上,人似乎也比平日多,怎么回事儿?   店小二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一边引我上楼一边解释说道:“姑娘,您一定是新来的才有所不知,今个儿是朱爷大寿,许多江湖人前去仁义山庄拜寿呢。”   开封城中,只要一说朱爷,就没有人不知道那指的是朱富贵。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去仁义山庄的?”我忍不住问。   小二将我和百灵引至二楼靠近栏杆的桌位上,“小的可不敢打包票,但八九不离十吧。听说呀,今个儿会有许多有名的大侠出现在仁义山庄。有个十分出名的沈少侠,也会来呢。说起来那个沈少侠,真可谓英雄出少年,长得是风度翩翩……”   大概当店小二的都是话唠,你不必问他什么,只要你不打断他,他就能说上个一天一夜似的。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楼下的行人,一边听店小二将那个沈少侠吹捧成英俊潇洒正气浩然温润如玉万里挑一的一颗江湖名草,有人来踢馆能威武打架,无人踢馆能温柔体贴,宜家宜室,总之就是如今一片江湖新生之秀中绝无仅有的一棵名草!   百灵眨巴着眼睛,问:“真有这么好?”   “真有!这不都说朱姑娘都对沈少侠情有独钟呢!”小二拍着胸口说道。   “什么情有独钟?你当真见过?”一道男声传了过来,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华裳的年轻男人。   小二一愣,“这、这……小的只是听说而已。”   “听说来的,怎能当真?”那华裳男子轻蔑一笑。   我瞅了他一眼,然后跟小二说道:“给我要一只烤鸭,再上几分爽口的小菜便好。赶紧的,别让我等急了。”   小二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那个华裳男人看了看我,随即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   只见他在我面前站定,朝我作了一揖,“姑娘,在下李帆。”   我看向他,一身华裳,长得倒是不难看,但是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爹很有钱”的浮夸作风……我不想搭理这种人,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种反应,愣了下,继续作出一副偏偏佳公子该有的架势,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家姑娘不想与你说话。”百灵看向他。   李帆一愣,这种纨绔子弟,大概是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瘪,一听百灵的话,脸色一变。他身后的随从马上追了上来,“你们可晓得我家公子是何人?”   “是什么人?”百灵问得很无辜。   “我家公子可是城中李家三公子!”随从的声音得意洋洋。   城中李家?那个传说中与仁义山庄有着颇好关系的李家?   “放肆,谁准你胡乱说话的。”李帆装模作样地轻斥那随从,随即又笑着与我说道:“唐突了姑娘,抱歉。”   我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站起来,依然没有搭腔。   “姑娘,相请不如偶遇,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可好?”李帆看向我,竟然朝我伸出手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我后退一步,李帆就往前一步,百灵见状,挡在我跟前。   “小小丫头,也有如此姿色,如此,便难怪主子竟像是个天仙般的人儿。”李帆笑着,示意随从将百灵拉开。   百灵大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猖狂?”   我这次出来,无意要暴露身份,曾与百灵和如意约法三章,不到迫不得已,绝不施展武功。没有我的指示,她不会妄动,而今天开封城武林人士太多,暴露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丝毫的好处。   “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怎么了?我只是一片好意,要邀请你家姑娘共饮一杯而已呀。”李帆说着,步步朝我逼近。   我一退再退,然后发现我已经退至栏杆处,无法再退。   我看了看楼下的行人,再看向眼前的李帆,“你、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李帆笑着朝我伸手,“姑娘别怕呀,来来来——啊呀,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暗算我?”   就在李帆朝我伸手的时候,一粒小石子横空飞来,就打在他的手背上。   我眨了眨眼,站在原地,继续装我一脸无助的小白花。   “李公子,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你何必强人所难。”   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男人站在楼梯口的地方,一身白衣,手执长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让我想到一个词。   君子端方。   “哪儿来的也杂碎,竟敢管我家公子之事?”随从大怒,不等主子说话,便已经朝来人恶言相向。   果然是有怎样的主子,就会又怎样的奴才。   来人微微一笑,白色身影一闪,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那随从脸上一脸惊慌,嘴巴不断地动着,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既然说不出人话来,那便什么都别说好了。”白衣男子不见怒气,脸上是如春风一般的笑容。   李帆低头,只见自己被石子打中的手已经肿了起来,又见随从被人三两下弄得说不出话来,大概是有些害怕,“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我自当前去拜访!”   来人浅浅一笑,说道:“沈浪,我叫沈浪。”   “好!你给我等着!”李帆十分不甘心地看了沈浪一眼,气急败坏地带着随从离去。   我站在原地,抬头瞅了沈浪一眼,随即又低头,含羞带怯的声音:“多谢沈公子相救。”   “姑娘,这些地方,向来闲杂人等较多,你孤身一人,还是少来为妙。”   “我、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带百灵一起。”我赶紧辩解,见他带笑的眼眸,又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是我听弟弟说这家烤鸭店的小烤鸭很好吃,心又痒痒的想出来走走,便瞒着家人出来了。”   我想,我如今这副模样,大概也真的挺像是个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姑娘。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带着婢女早些回家为好,也免得让家人担心。”   我还是低着头,“公子说的是,百灵,我们回家。”说着,朝他微微鞠躬,“适才,谢过沈公子。”   语毕,带着百灵离开了桌位。缓步走至楼梯,我又回头,作出一副明明很羞涩还要故作自然的模样,朝他笑道:“沈公子,我叫白飞飞。”      ☆、第031章 :狭路相逢      缓步走出烤鸭店,却看见对面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姑娘正在怒气冲冲地看着我,而在她身旁,是一个看着颇为机灵的小姑娘。   既然楼上那位是沈浪,那么楼下这两位,自然也不言而喻。   朱七七和小泥巴?   我朝对方露出一个算是温柔又羞涩的笑容,就带着百灵离开。   “姑娘……”   在回去路上,百灵一直满腹疑问的模样,总是欲言又止。   我回头,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姑娘,您对那位沈公子,看上眼了吗?”百灵坦率得一塌糊涂。   我扬眉,笑着反问:“百灵觉得呢?”   百灵撇了撇嘴,咕哝着说道:“百灵跟着姑娘这么久,都没见过姑娘对哪家的公子露出过适才那样的笑容,若是旁人,说不定魂都被勾走了。”   我忍不住抬手轻敲了百灵的额头一记,“说什么话呢?”   什么叫若是旁人,说不定魂都被勾走了?   百灵摸了摸被我敲过的地方,不甘心地说道:“本来就是,姑娘的眼睛会说话,那么一瞧人家,欲言又止的,还又含羞答答的,就跟从前在酒馆时,姑娘招惹那些登徒子时的眼神一样,如意姐都说,谁被姑娘那么一瞧,肯定都酥到骨头里去了。”   “……胡说!”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沈浪不就是喜欢小白花类型的么?我要看看,如今的白飞飞,依然是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他倒是心动不心动。   “你说,你今天在烤鸭店里被人调戏了?然后又有人出手相助,而出手相助的那个人,是沈浪?”王怜花手中捧着白色瓷杯,袖长的手指倒映在洁白的瓷器上,十分好看。   我点头,“对。”   “沈浪此人,你怎么看?”王怜花问。   “沈浪是沈天君的儿子,而沈天君是仁义山庄的前主人。沈天君一死,仁义山庄无人接管,朱富贵年轻时与沈天君交好,沈家被快活王一夜灭门,独留一个沈浪逃过此劫。这些年来,沈浪亦算是隐瞒身份,伺机报仇。”   王怜花为我空了的茶杯里倒进热茶,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此人若能成为盟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略吨,我又补充了一件算是颇为重要的事情,“他与熊猫儿是好朋友。”   “哦?若是如此,猫儿很快就会带着沈浪前来。”   “怎么说?”   王怜花将手中的杯子往桌面上一放,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些玩味儿地说道:“熊猫儿此人,性情爽朗,他是快活王座下酒使,相信不日便会出现在开封城。我一年中总有一段时间在开封城中待着,他若是来了,自然便会来找我。”   “你又怎知他会带着沈浪前来?”   “飞飞,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间可不像姑娘家那般为些许小事便闹个别扭,可心中有时候总归亦是要比较的。百灵说那沈浪被外头捧成是江湖新秀中好大一尊极品了,熊猫儿自然是要带他来的,一则好显摆一下他结交的朋友不凡,二则自然是要瞧瞧我与沈浪到底谁更胜一筹。”   王怜花侧头,好看的唇形微微上扬,眼中闪着几分热切,“你觉得我与沈浪,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看着他的模样,我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更胜一筹。”但在旁人心里,就不见得了。   “在你心里?”   我笑着点头,“我仅代表我自己。”   一身绯衣的千面公子可谓世间奇才,可也是有人不喜欢的。譬如说朱七七,王怜花曾经那么喜欢她,她眼中不也只看得到沈浪,对他的满腔情意却不屑一顾吗?   幸好,如今一切都已翻盘,管她朱七七眼中有谁,都与王怜花无关。   大仇得报,他依然是那个春风得意的俊美男人,笑傲世间。而朱七七,却不见得还是那个天之骄女。   朱富贵因为爱女婚嫁之事操碎了心,听闻朱七七这个不喜欢那个不乐意,最后一怒之下,竟要弄个抛绣球招亲。朱富贵气得七窍生烟,又大概是人到中年,搁在现代,那就是什么三高这类的病症都出来,所以朱富贵被气病了……囧。   仁义山庄主人朱富贵,富甲天下并且对武林中人热情好客,如今仁义山庄主人病倒了,各路英雄和名门正派纷纷前来慰问,更有的门派直接派来弟子亲自拜访仁义山庄。譬如所,峨眉派。   当我看到丁敏君的时候,我正带着百灵和如意在城外的一家小饭馆里,听说这里的小菜十分可口,我就让如意百灵准备了马车出城了。见我出门,王怜花还说你何必亲自去那小饭馆,等我将那小饭馆的厨子请回来便是。我当时忍不住还横了他一眼,说他不懂生活情趣,好吃的东西就该就这样大街小巷地去找、去吃。   我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听王怜花的话了,因为眼前有四个姑娘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没有女扮男装,自然不会认为她们看上了我。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姑娘家会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心上人……如果不是看上我,那就是来寻仇的?我皱着眉头,只觉得那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十分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如意和百灵见对方看着我,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邻桌的几个姑娘。   这时,年龄较长的那个姑娘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在下峨眉丁敏君。”   峨眉……丁敏君……   我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三年前被我迷昏的那峨眉弟子中,有一个应该就是她了。   我无意惹事,站了起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见过女侠,不知女侠过来,所为何事?”   丁敏君一笑,那双眼睛盯着我不放,笑道:“我只想问问姑娘,可曾去过万梅山庄下的小镇?”   我眨了眨眼,“万梅山庄下的小镇?我从未去过那样的地方,不怕与女侠说实话,我家在开封城中,父亲平日对我管教甚严,最远不过是到这开封城外。”   丁敏君将信将疑地看向我。   我低头笑了笑,又用难掩羡慕的语气说道:“像女侠们可以在外行走,我实在羡慕得紧。”   丁敏君说:“不止我能否朝姑娘讨杯茶水喝?”   我侧头,看向如意。如意立即会意,上前倒了一杯茶给丁敏君。   丁敏君却不接,只看向我,问道:“莫非峨眉弟子问姑娘讨杯水喝,姑娘都不愿吗?”   非要我倒茶给她?三年前灭绝师太路过小镇的时候,正值夏天。我想起我的左腕上有一粒红痣,如今夏天穿得轻薄,又是广袖,我手一抬要是一个不留神,手腕上的红痣不久露出来了吗?   就在我想着怎么做的时候,如意的声音响起——   “放肆!我家姑娘养尊处优,除了父母长辈,从未奉茶给旁人。你是峨眉弟子又如何?我们不是武林中人,不晓得你峨眉是如何了得,只晓得若是讨杯水喝,主人家派人给你倒了,你好歹也该接过去道声谢谢。”   “你——”丁敏君瞪向如意。   如意一点也不客气地看了回去,峨眉派其余的几个弟子也站了起来。   “你们是想欺负我们不会武功吗?!”百灵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的不忿。   丁敏君一怔,回头看向那几位弟子,轻斥说道:“谁让你们站起来的?坐下。”   我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看来女侠也并不是真的渴,如意百灵,可吃好了?若是吃好了,便去与车夫大哥说一声,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百灵“哎”了一声,便跑出了小饭馆。   “这位……嗯,峨眉派的女侠,小女子先告辞了。”   睽睽众目之下,我还不担心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丁敏君善妒,心肠也不好,但她想要峨眉派掌门的位置,哪来的胆量当着众人的面来欺负我,不怕传出去丢了峨眉的脸面么?   于是,我带着如意出了小饭馆。   可惜在饭馆逃过一劫,却在回城的小路上被她和几个弟子截了下来。   “敢情姑娘下车一见。”   我心里觉得好笑,这般行事为人,怎么撑得起一个门派?也亏得她敢想。   如意撩起车帘,说道:“这位女侠,我家姑娘不想见你。”   丁敏君冷哼一声,“为何不敢见?莫非你家姑娘做贼心虚?”   “我家姑娘为人好,从不与外人为难。如今世道险恶,主子是好人,当下人的自然要多留点心。我等平民百姓,从不在江湖上混,丁女侠口口声声说自个儿是峨眉弟子,我又没去过峨眉派,怎么晓得你是真是假?”   不愧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如意!   “我是真是假,你们领教一番便晓得。你家姑娘到底出不出来?”   百灵看向我,问:“姑娘,怎么办?”   我默了默,然后下了马车,“你到底想怎么样?”   丁敏君轻哼一声,忽然一剑朝我刺来。   “姑娘!”   百灵和如意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点银色的光芒越逼越近,正要出手的时候,忽然一把剑飞了过来。   “铮”的一声响,两剑相碰,随即应声掉到地上。   我站在原地,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白姑娘,没事了。”   一道男声从我耳旁响起,我缓缓睁开眼,只见是沈浪站在我面前。      ☆、第032章 :小凤凰出没      开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要遇上一个人两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每次都在我需要有人施以援手的时候。   只能说,一切都是猿粪啊猿粪!   “沈公子!”百灵的声音带着惊喜。   沈浪回头,朝她一笑,随即将手中的另一佩剑递给丁敏君,“丁姑娘,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   丁敏君将他递过去的剑接了过去,板着个脸。   “沈公子,这位女侠见我家姑娘在小饭馆里吃东西,无端端跑过来讨茶喝,我如意姐姐给她倒了她不要,非要我家姑娘给她倒茶呢。还说什么若是我家姑娘不给她倒茶,就是做贼心虚!”百灵趁机告状。   我心里暗叫干得好,但表面上却回过头来,轻声制止,“百灵,不许乱说话。”   百灵朝我撇了撇嘴,然后眼里带着好奇瞅着我们。   我看着眼前的丁敏君,与沈浪说道:“这位丁姑娘,她问我是否去过万梅山庄下的小镇,我从小待在开封城,走得再远,不过是开封城外,但这姑娘似乎不信,非要……”我垂下双眼,随即又抬起,咬了咬下唇,又说道:“嗯,我想是丁姑娘认错人了,一场误会而已。”   灭绝师太那么好面子的人,三年前没有将她们被迷昏的事情说出去,如今丁敏君自然也不敢说出去。我有恃无恐,不怕丁敏君在沈浪面前将对我的怀疑说出来。   沈浪闻言,侧头看向丁敏君:“丁姑娘,可是一场误会?”   丁敏君脸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黑,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我抱拳,“是我莽撞了,抱歉。”   我朝她微微一笑,“没关系。”   大概丁敏君被气得吐血,所以没搭理我,只朝沈浪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沈浪回过头来,跟我笑道:“白姑娘,又见面了。”   我朝他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然后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出来吃东西的。”   沈浪闻言,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微风吹过,将我侧颊的头发吹得有些乱,我抬手将头发理顺,继续解释:“因为听说城外新开了家小饭馆,挺好吃的。弟弟说可以将厨子请到家里去,可我觉得那般的话会给店家造成麻烦,就自个儿出来了。”   沈浪闻言,轻笑出声,说道:“白姑娘似乎很喜欢美食。”   两次遇上麻烦,都是跟吃的有关系。大概在沈浪眼里,如今的白飞飞是个吃货?没关系,就算是吃货,我也面前算是一朵动人的吃货小白花。   我轻咳了一声,低声咕哝:“那个……民以食为天嘛。”   沈浪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到最后竟然不得不抬手用他的宽衣袖来挡住嘴边浓重的笑意。   笑笑笑,笑他个头!   要不是考虑到我目前的角色扮演,我早就转身便走。但我还是忍不住横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姑娘家该有的那种羞恼。   沈浪见状,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开封城中江湖人士较多,白姑娘若是要出门,让家人配个护卫较好。”   我点头,“谢谢沈公子提醒。”   “可需要在下护送白姑娘回府?”沈浪问。   我摇头,“多谢沈公子好意,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我还是看着你们的马车进城了比较稳妥。”   “那多谢沈……沈大哥了。”我咬唇低头,轻声说道。   沈浪轻声催促,“上车吧。”   我微微颔首,缓步走到马车前,百灵搬来上马车用的小板凳,如意撩起车帘,“姑娘。”   我踏上小板凳,顿了一下回头,沈浪站在路旁,身后是一片青黛,显得一身白衣的他长身玉立,文质彬彬。我朝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含娇带怯的笑容,随即就上了马车。   回至住处,我和王怜花说了一下今日之事,他有些新奇地看向我,“你什么时候和峨眉结怨了,我竟不晓得。”   “你不晓得的事情可多了。”我有些心神不定。   “可我晓得的事情也不少。”王怜花嘴边噙着几分笑意,“至少我晓得竟然愿意让沈浪护送你回来,你定是在打他的主意。”   我闻言,定了定神,看向他,“公子这是什么话?飞飞即便是觉得自个儿没太多出息,但也绝非是见了什么男色便挪不动脚步的人。更何况沈浪此人,虽然被吹捧得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尊好男人似的,也确实长得好看,可我也还不至于对他一见倾心二见钟情。”   王怜花浅笑,带着几分调笑,“那也是,你平常所见之人,哪一个都不是寻常之人。譬如说那西门庄主,又譬如说江南花家七公子,更有像我这般能文善武、知冷知暖的人在身旁,又怎会将那沈浪放在眼中。”   我被他的话逗笑,“你少胡扯了。”   王怜花侧首,说道:“不若改日我们去仁义山庄拜访一趟,如何?”   “好端端的去仁义山庄拜访什么?我不去。”我断言拒绝。   “真不随和,你不去,那我便自个儿去了啊。”王怜花说道,“我在开封城中是莲花阁主人,你既然有心隐瞒身份,我便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姐姐,只是从小身体不好,算命的神师说上天赐你白姓,你要抛却父母姓氏改姓白方能平安长大,于是你便改姓为白,极少出现在人前。半年前家中寻来名医,你身体终于痊愈,便活跃了起来。你看如何?”   我点头,“都听你的。”   王怜花笑了起来,“听说朱七七要抛绣球招亲。”   “她要抛绣球招亲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若是跟陆小凤有关系呢?”他问。   我一愣,看向他。   他无辜地看向我,“武林第一美女,他会不心动吗?”   “他都快是朱七七的叔叔辈人物了!”我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王怜花看向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   “王八!混账!”我的小鹦鹉又开始蹦跶。   王怜花看向那只鹦鹉,笑问:“小东西,谁是王八?谁是混账?”   “陆小凤!王八!混账!”   王怜花朗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是掩不住的愉悦之意,“看来在你心中,陆小凤确实很混账。”   我默然,陆小凤可不就是这么一个混账的家伙么?我只是平时不经意嘀咕两句,却没想到被这只小鹦鹉给学去了。   傍晚才说陆小凤是个混账的家伙,到了夜晚时分,那个家伙居然就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我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指着他,而他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我的剑锋。   “啧啧啧,小飞飞,故人相逢,动刀动剑的可不好。”   我轻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夜访姑娘家的住处,也不怕旁人将你当成采花贼。”   “我虽好花,但采花贼那般的行径绝非是我陆小凤的作风。”他微笑着,夹住我剑锋的两指松开,我顺手一扔,将剑仍在不远处的桌面上。   “几年不见,你的武功见长。”   他慵懒而带着欣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原本不悦的心情因此而缓和了不少。   我转身,往走廊上走,靠在走廊上的木栏杆上,“武功要是再不见长,那可怎么行?”   他依旧站在院中,几年不见,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或者说,他似乎比从前更加倜傥风流了。一身的潇洒不羁,脸上是要笑不笑的懒懒模样,真会让人不经意间就乱了心序。   “你跟峨眉是怎么结怨的?”他问。   我一愣,看向他,“你看到了?”   陆小凤怎么会知道我跟峨眉结怨?除了西门吹雪和朱停,没有人知道我曾经讲灭绝师太一行人迷昏了,连王怜花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的。陆小凤会知道,我不会认为他是去找了西门吹雪或者是朱停,唯一的可能是白天丁敏君刁难我的时候,陆小凤看到了。   陆小凤朝我走过来,没有走上廊道,而是与我隔着栏杆相对而立。   “我可不是故意要看的,你们打架的时候我正在一棵大树上睡觉。我说小飞飞,你一身武功不用,这可不像你。”   “我这叫藏而不露,静水流深。”我反驳。   陆小凤扬眉,“哦?”   我抿了抿唇,忽然没什么心情睬他。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还没见到的时候,你心里其实很想见到他,也想过要是见到他,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可一旦见到了,却发现万种情绪,真不知该从何说起。甚至,心中有种莫名的生疏感。   站在我面前的,明明是陆小凤,可我又觉得,这个大概不是陆小凤。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矛盾。   “原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陆小凤忽然笑着说。   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脸上忽然露出那种坏坏的微笑,“那只带着茉莉花香的小野猫。”   他不说还好,说起来我就来火。   “什么小野猫?陆小凤,你居然没认出我来!”我瞪他。   “哎哎哎,这可冤枉了。小飞飞,我们也许久不见了,那天晚上你就是那么鬼鬼祟祟地待在屋顶上,我连你一根头发都没见着,你还能指望我能认出你来么?”陆小凤叹息着问。   我一怔,“好吧,算你说的有理。”   陆小凤苦笑,“看来你依然和从前那样不讲理。”   “比起朱七七,到底是她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虽然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和朱七七比较些什么,但这种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对到底我和朱七七到底谁更不讲理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心。   陆小凤一怔,“你是说七七?”   七七?   叫得倒是挺亲热的。   我语气有些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陆小凤笑着说:“你们姑娘家不都是一样的不讲理么?”   我瞅了他一眼,忽然又问出一个十分经典的问题——   “陆小凤,要是我和朱七七一起被坏蛋捉走了,你要救谁?”      ☆、第033章 :处      我问陆小凤,要是我和朱七七一起被坏蛋捉走了,他要救谁。我原以为他大概会说两个都不救,又或者说是谁更容易救就先救谁之类的答案。谁知道陆小凤听到我的问题,反问我——   “谁会那么想不开要捉走你?”   我眯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笑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又问我:“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跟峨眉派结怨的。”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仁义山庄,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跟峨眉派结怨的。”我跟他讨价还价。   “很简单,我会在仁义山庄,是因为冷二爷是我的朋友,而他的结义大哥朱富贵,又是个十分好客的朋友。我路过开封城,冷二爷热情相邀,加上仁义山庄既有美酒又有名厨,落脚在哪个地方也不比落脚在仁义山庄更好。”   我瞅了他一眼,点头赞同,“也是,像你这么懒的混账家伙,若是有人什么事情都帮你打点好了,那是最好不过的。”   “哎,我说你难道一定要这么拐着弯来挖苦我?嗯?”最后一个字,懒洋洋的语气,语调微微上扬。   我轻哼一声,转过头,懒得理他。   “我出现在山庄的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告诉我你和峨眉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峨眉派这么一个不算小的门派与人结怨,我居然不晓得,这可奇了。”   我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你无端端地被一个小姑娘迷昏了七天,你也不会好意思说出去的。”   陆小凤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我,“你暗算过峨眉派?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双手搭在栏杆上,看见有两只飞蛾展开翅膀,在廊道上的壁灯周围扑腾着。   飞蛾扑火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是无法抗拒的本能?还是心甘情愿地坠入其中?   我心神有些不定,语气淡淡,“三年前,就在万梅山庄下面的小镇,灭绝师太等人去祝贺武当张三丰的寿辰回峨眉派时,路过小镇要向我套杯水喝,刚好我手中有王怜花给的蒙汗药,便将她们一把给迷昏了。”   陆小凤苦笑:“曾听说灭绝师太等人三年前有一段时间莫名与峨眉派失去了联系,峨眉弟子遍寻不获,原来是被你放倒了。小飞飞,你当真是胆大包天,不怕他日招来祸端吗?”   “我即便不是胆大包天,也从不去招惹祸端,日子亦不见得会平安康泰。”   陆小凤绕过栏杆,走上了廊道,站在我身旁。   他一靠近,混着淡淡酒香的气息传了过来,我忍不住皱鼻子,埋怨说道:“你这个酒鬼。”   陆小凤笑了起来,“你可厚此薄彼了,你认的弟弟亦是好酒之人,怎么不见你说他去?”   “你和他怎么一样!”我理所当然地反驳他。   陆小凤有些玩味儿地看向我,“怎么不一样?”   我侧头,忽然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一怔。   我随即轻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小凤叹息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啧啧啧,这么淡漠,真无情啊小飞飞。”   我默了默,扭头看向他,只见他双手环在胸前,身子斜倚靠在身旁的柱子,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学着他的模样,我也双手环胸看向他,笑问:“陆小凤,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看你呀,听说你现在都是老板的义女了。”陆小凤摸着胡子,笑着说道:“这朋友的义女嘛,我当然要来看看。”   我笑瞥了他一眼,“要我喊你陆叔叔吗?”   “……这倒不用。”他双手放下,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   嗯……算他识相,不是来认辈分的。我原本多云的心情蓦地就转晴了,“你等我一会儿。”说着,旋身走出院子。   再度回去的时候,我怀里抱着好几壶好酒。   扔了一壶给陆小凤,我随手拍开其中一坛的封泥,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呐,别说我对你不好,这可是王怜花特别珍藏的竹叶青,旁人我可不给他们喝的!”   陆小凤将我抛过去的酒接住,拍开封泥,畅饮了几口,啧啧说道:“果然好酒!可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又有点害怕。”   我一愣。   陆小凤低声笑说:“通常美丽的姑娘给人献殷勤,都是有企图的。小飞飞,你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侧头,忽然问:“听说朱七七要比武招亲,为什么?”   “你居然好奇这个?”陆小凤有些惊讶。   “当然啊,朱七七可是开封城中的名人,虽然说朱富贵一直在为她的婚配之事烦恼,可她之前也没想过要比武招亲,如今无端端就说要比武招亲的,肯定是另有内情。”反正干喝酒也挺无聊,找点八卦事情来聊一下也好啊。陆小凤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听他用那自带笑意的声音懒洋洋地说着那些八卦,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具体怎么回事儿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是沈浪你一定知道的,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沈浪,你下午才招惹过他的。”陆小凤坐在栏杆上,一只长腿曲起,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大概就是朱富贵认为朱七七该至婚配的时候,刚好朱富贵故友之子沈浪,武功不凡为人谦和礼让,朱富贵想将女儿许配给沈浪,却被沈浪拒绝了。朱七七从小到大,哪被人这般拒绝过,一怒之下,边说这天底下莫非除了沈浪就没有更好的男人么,非要比武招亲,将朱富贵气得七窍生烟,人气得浑身不舒坦躺在床上也不能让她打消念头。”   居然是这么回事,我就说明明有沈浪在,朱七七怎么会跑去比武招亲呢。   我抬眼,静静地瞅着陆小凤,问:“你要去参加比武招亲吗?”   陆小凤嘴里的酒喷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向我。   我一脸无辜,“做什么那样看着我,不能问?”   “她的冷二叔是我的朋友,小飞飞。”陆小凤叹息。   “漂亮的姑娘你一向不是最爱的吗?朱七七应该比你从前的红颜知己都美,难道你不心动?”   陆小凤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看向我,说道:“小飞飞,我承认自个儿风流,但从不下流。”   我耸了耸肩,“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朱七七觉得她比武招亲,能找到比沈浪更好的人吗?”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沈浪,可平心而论,沈浪是个很不错的人。我护短,所以认为王怜花比他更胜一筹,可事实是,即便沈浪不比王怜花强,除了不会变脸没有王怜花那么博学之外,其他各方面他与王怜花打成个平手是完全没问题的。   陆小凤莫名其妙地瞅了我一眼,说道:“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口是心非吗?明明心里喜欢,还非要说不喜欢。”   “你觉得她喜欢沈浪?”   “换了你,不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的拒绝跑去比武招亲,借此证明自个儿可以找到更好的?”陆小凤反问。   我抱着那壶竹叶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朱七七真的要比武招亲,你说朱富贵如果真的拿她没办法,比武招亲真的举行了,以朱富贵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找谁来替他的宝贝女儿做嫁衣?”   陆小凤侧头看向我。   “你说,他会不会请薛夫人来?”   陆小凤一怔。   “天下第一神针薛夫人,绣工独步天下,朱富贵如果请她来为朱七七做嫁衣,完全有可能啊!”我笑眯眯地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忍不住苦笑,“你看你是舍不得让我有半天安宁。”   “胡说!”我言辞义正地轻斥了他一声,然后又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那个爱咬人耳朵的薛姑娘,来不来呢。”   陆小凤叹息着说道:“你一定是希望我将你是幽灵宫主的身份说出去,不然你为什么要一直提起薛冰呢。”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威胁,“不许你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他脸上苦笑变成了微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可你要晓得,请求别人为你保守秘密,你总是免不了得付出点代价的。”   我忽然之间,又不想睬他了。   我不说话,陆小凤自然也无话,他喝酒的时候,一向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因为懒。但我一向都很喜欢在他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话,因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的男人,语气中透着几分慵懒的性感,我对那种低沉如醇酒的声音很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当那声音染上几分陆小凤此人特有的调调时。   我在想为什么陆小凤不愿意提起薛冰?但是当然,我不会去问。   如果陆小凤愿意说,大概我早就在沸沸扬扬的江湖八卦中知道原因了。毕竟,他算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感情史也好风流史也罢,稍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传遍八方的。   由此可见,比较注重*的话,当个江湖名人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第034章 :一滩狗血(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乌鸦嘴。   朱富贵请薛夫人为爱女朱七七做了嫁衣,薛夫人答应了,但来的却不是薛夫人,而是薛冰。   薛冰其人,面若桃李,一身白衣,端的是美丽动人。我有幸在开封城的玄武大道上见到她,此美人一路上不知惹来多少侧目。   “仁义山庄朱富贵送来请帖,邀请你我前去仁义山庄做客。”王怜花走进院子的时候,我正在拿着花洒浇花,水顺着胳膊往下,将我淡粉色的衣袖全部弄湿。   我侧目看向他。   他一笑,手中那两张请帖已经朝我飞了过来。   我伸手,将两张请帖夹住,翻开其中一张,确实是仁义山庄送来的请帖。将手中的花洒放下,我缓步走向廊道,在离他几步之遥时停下,“怎么会忽然请我们前去做客?”   “我贵为莲花阁的主人,虽然在开封城中深居简出,但总是有由头的。”王怜花两眼弯弯,似乎心情颇好。   我有些意外,“仁义山庄的请帖,让你这么高兴?”   “朱七七说要比武招亲,这事儿你不是晓得的么?”   “嗯,然后呢?”   “朱富贵自然不会无端端前来邀请我,他不过是在物色开封城中的年轻才俊而已。”说着,他“唰”的一下将手中的白玉扇打开,侧头看向我,“你觉得本公子如何?”   我无语,默了半晌,“你该不会想当仁义山庄的姑爷吧?”虽然他知道朱七七的身世,可我总觉得什么荒谬的事情都能放在这妖孽身上的。   轻滑的笑声从他的嘴边逸出,“飞飞啊,你当我是什么人?沈浪不要的,我便该要了吗?我如此高兴,不过是因为今夜可以看到沈浪此人而已。”   沈浪?我一怔。   王怜花往前两步,在我面前站定,附身与我平视着,我被他弄得又是一愣。   他忽然抬手,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笑着说道:“让如意今个儿好好给你打扮一下,我们一起去仁义山庄。”   我有说我愿意和他一起去仁义山庄了吗?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陆小凤定然也不会缺席,你莫非不想去瞧瞧么?”   我慢慢退开了两步,心里头的感觉有些复杂。老实说,不想去瞧瞧那是假的,可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准,而且我昨晚才见过那家伙,又有什么好去瞧的?   “即便不是去看看陆小凤,可以与沈浪此人交往,亦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与他已有两面之缘,想要熟络起来,应该也是快得很。况且……”他语气一顿,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浅莫测,续道:“你对沈浪,即便不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可总归是与旁人不同。再说了,天天在这莲花阁中,你也不嫌闷吗?”   “……”   王怜花站直了身子,笑着说道:“若说朱七七看着是人间富贵花,那么你便是养在天上瑶池中的白莲花。”   虽然是赞美之意,可是白莲花这个形容……总让我感觉十分微妙。   不管怎样,黄昏时分,我便与王怜花一同出门,前去仁义山庄做客。   朱富贵派了管家在门前等待,可见主人家对客人的重视。   只是才进大门,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姑娘,你等等我呀,这都快要入黑了,你还要去哪儿?要是老爷知道了,肯定又要怪我让你到处乱跑。”   “我要去哪儿,他还会在意吗?他都巴不得我早些离开仁义山庄!”一道带着几分娇蛮的女声响起,但声音确实挺好听。   我与王怜花对视一眼。   管家笑着说道:“那是我家姑娘,正在与老爷闹脾气呢,两位客人切莫见怪。”   “怎会见怪?朱姑娘天真可爱,乃是真性情。”王怜花笑答。   脚步越来越近,我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脚步传来的地方,只见一身朱色衣衫的朱七七走在前面,满脸怒气,让她整个人看着充满了生气。而那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小泥巴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   我见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看,这就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即便是发火,也让人觉得可爱。   我在看朱七七的时候,她恰好也看到了我,她忽然停下脚步,“忠叔。”   管家停下脚步,“姑娘。”   朱七七侧头打量着我,然后慢慢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我爹今个儿又邀请了客人吗?我怎么不晓得?”   她说着,目光却盯在我身上没有移开,我站在原地,随她盯,反正她也看不出什么来,爱看看好了。   “这是莲花阁的主子王公子,这是王公子的姐姐,白姑娘。”忠叔说道。   王怜花双手抱拳,人模人样地朝朱七七抱拳,“见过朱姑娘。”   我也微笑着朝她颔首,不是那天在烤鸭店外那种温柔腼腆的笑容,而是一派的落落大方。   我与她说道:“曾与朱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姑娘身份。”   朱七七一愣,随即皱了眉头。   忠叔再旁笑着说道:“姑娘,若是有事儿出去,便早些快去快回,若是弄晚了,底下人也要跟着被责罚的。”   “忠叔,你好似巴不得我出去。”朱七七的语气有些不悦。   忠叔笑着说道:“姑娘你这话也不怕折煞老人家,我怎会巴不得你出府呢,这不老爷正在大厅中等着两位客人么。”   朱七七瞪向忠叔,然后说:“我如今改变主意了,我要与爹一起陪客人。”   忠叔一怔,一脸为难的模样。   朱七七跺脚,“不是说我爹正在等着客人吗?还不赶紧!”   “是是是,小的这边带姑娘和两位客人过去。”忠叔连忙说道。   朱七七看了我一眼,随即轻哼一声,便与我们一同前去大厅。   我与王怜花对视一眼,又看向前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忠叔,不由觉得莞尔。果然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小孩子心性,你让我这么干我偏不乐意,还非得要跟你唱反调。   于是,姜还是老的辣,嫩的便是这么轻易的便中了计。   朱富贵会客,对象是我的王怜花,而另外的几位陪客是陆小凤、沈浪和薛冰。如此阵仗,当真是三生有幸。   当沈浪看到我的时候,眸光里闪过惊讶,但稍纵即逝,随即恢复如常。   我迎着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想露出一个温柔带怯的笑容,无奈场合不合适,只好作罢。于是,我原本致力于在沈浪面前打造一朵小白花的意图被打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朱富贵,朱富贵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笑,十分和善的模样,他与年轻人说话的时候,从不端着架子,语调缓慢而温和,总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关心。   王怜花谈笑风生,正在与沈浪说起熊猫儿的糗事,“听说猫儿从前也有过吃瘪的时候,他年幼之时本想要认个义妹的,谁知在他打算要认的时候,他的义妹被人拐走了。”   我坐在王怜花旁边,听他和沈浪天南地北地扯,然后扯到熊猫儿身上,朱七七坐在主位的旁边,朱富贵原本在席,后来冷二爷到来,说是有要事与他说,朱富贵于是便很放心地让三个陪客和他的女儿朱七七与我们一同在酒席上。   我捧着白色瓷杯慢慢喝着茶,坐在我对面的,是陆小凤和薛冰。   薛冰一个晚上笑颜如花,我平常与江湖女侠接触得并不多,从前幽灵宫里不过是个左护法,可左护法也不喝酒。薛冰在酒席上很放得开,听沈浪王怜花几人说的趣事儿,也会拉着我喝几杯。   但喝着喝着,我总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就光拉着我喝了。   于是在薛冰再次朝我举杯的时候,我忍不住摆手投降。   薛冰笑着说道:“我看王公子的酒量尤其好,怎么你的酒量如此不济?”   我笑叹着说道:“飞飞亦是能喝几杯的,只是遇上薛姑娘这般的海量,只能甘拜下风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薛冰似乎想要将我灌醉。但我如今确实是有些不胜酒力,摇了摇头,将酒杯放下,目光却不经意与沈浪那双带着探究的眸子对上。   我微微一怔,随即别开了眼。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薛冰忽然又笑着说道:“不知白姑娘可曾听说过幽灵宫?”   她的话一出,正在说话的沈浪与王怜花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我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看向薛冰,“什么?”   “江湖之上,有一个组织叫幽灵宫,我曾听说幽灵宫主的名字,便是白飞飞。如今见到白姑娘,便觉得好奇,姑娘顶着这么个名字,莫非就不担心会有人寻仇找错对象吗?”   “说出来不怕薛姑娘见笑,虽然我家弟弟在江湖上小有名字,可江湖离飞飞,从来都是很遥远的。更何况,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换了旁的名字莫非就不怕有人寻错仇了吗?”说着,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陆小凤,他嘴边噙着笑意,看似有些漫不经心。   朱七七听着我们的话,有些好奇地问:“幽灵宫,是那个出门总是会带着鬼面具的幽灵宫吗?”   薛冰侧头,看向朱七七,笑问:“七七也听过?”   朱七七有些得意洋洋的点头,“那当然,我还听说过她们神出鬼没的,从前一直都是女人,后来不知怎么的男人也可以进去了。据说是因为幽灵宫主会媚术,将那些男人全部都勾了进去呢!”   我:“……”   陆小凤:“……”   王怜花:“……”   沈浪说:“谣言止于智者,七七,除非事情是你亲眼所见,否则都别轻易听信。”   朱七七闻言,看向沈浪,脸上带着几分挑衅般的笑容,“谣言确实该止于智者,旁人都说你沈浪如何了得,可在我眼中,你不过浪得虚名。我朱七七,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的,你放心好了!”      ☆、第035章 :一滩狗血(二)      我不知道朱七七是怎么能将话题扯到她不会看上沈浪那里去的,但这个酒席对我而言,已经像是鸿门宴了。前有薛冰有意无意试探,后有沈浪探究般的目光,更有个似乎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陆小凤。   忽然之间,觉得食不知味,于是干脆以不胜酒力为名,遁到仁义山庄的花园里去了。   大概是因为朱富贵的寿辰才过,花园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夜风徐来,让我有些昏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仁义山庄人口众多,并且时常有各种武林人士前来拜访,即便是我站在花园之中,亦能听到附近水阁中传来的谈笑声。这么一比较,反而显得这花园冷冷清清。   我抬头,紫黑色的天空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挂在其中,众星拱月。   众星拱月。   这让我想到了朱七七。   我忍不住笑道:“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生来便是光芒万丈,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人的命,总是说不准。”   在我身后的如意说道:“有人住高楼,怕也高处不胜寒;有人生来便是光芒万丈,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姑娘,你瞧天上繁星拱月,可乌云一来,遮得了这明月,却遮不住繁星。”   我回头,看向如意。   如意笑眯眯的与我说道:“姑娘从前,不也是这么教导如意的么?”   我一怔,忍不住笑叹:“由此可见,言知之易行之难。”   “姑娘,如意觉得您心里不高兴。”   我回头,望了如意一眼,“嗯?”   “姑娘真正高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可如今姑娘却只是脸上在笑。”如意说道。   我忍不住蹙眉,其实脑子里乱得很,我好像一下子找不到了自己的方向。大概真的有些不胜酒力,我感觉自己此刻有些熏熏然,整个人好似浸泡在温水当中,浑身都懒洋洋的,不想搭理任何人,不想对着任何人带上面具,忽然之间,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心里当然不会觉得高兴。   我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面,然后缓缓坐下,一只手支着额头,轻声说道:“我难受。”   “姑娘,可是喝多了?”身后的如意连忙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忧心,“要不,我请朱姑娘让厨房准备一些醒酒汤?”   我掐了掐眉心,莞尔说道:“到旁人家来做客,喝多了是自个儿没分寸,怎好意思让主人家为咱们准备醒酒汤,说出去了怕又是惹来闲话。”   如意忍不住撇嘴,“我就没见过姑娘在意过闲话。”   我侧目,横了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什么。”   如意被我一横,怔了怔,然后咕哝着说道:“那姑娘在这儿稍等如意一会儿,我去给您倒杯热茶来。”   “好。”我应道。   就在我撑在额头想事情的时候,一杯冒着白烟的茶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怔,并没有抬头。   送茶水来的人不是如意,因为我没有听到脚步声,走路无声,肯定是武功修为都到了一定程度的人。   “我想你需要这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有些意外,“沈……大哥?”   沈浪将茶杯放至我跟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王公子说你不胜酒力出来好一会儿,担心你便要出来。我在里面惹得朱姑娘不快活,便代劳了,你不会见怪吧?”   我闻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捧起他端来的那杯热茶,轻轻摇头,“不会。”   “如此便好。”   我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偷瞄沈浪脸上的神色,说实话,我对总是一脸笑意的人拿不准,因为总是弄不明白他们的情绪。譬如说沈浪,不论何时,唇边自带三分笑意,与陆小凤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不同,沈浪的笑意温柔得如同拂面的春风。即便是朱七七适才在酒席上那样呛他,仍旧无法让他神色有所变动。   我自认与他两面之缘所表现出来的形象与今晚大为不同,他心里一定会有怀疑,也会有揣测。但既然他不问,我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概是我偷瞄的行径被他逮到,我听到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你好似有话想问我。”   我将含在嘴里的温茶吞下去,抬眼看向他,“嗯……也不是有话想问沈大哥,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我干脆将茶杯放下,侧头看他,“我听闻朱爷有意将朱姑娘许配给你,沈大哥既无婚配,朱姑娘如此佳人,为何……”我顿了顿,没有再问下去。   沈浪已经会意,接过我的话,“你想问我为何拒绝了朱爷的一番好意?”   我垂下双眼,轻声说道:“飞飞只是好奇。”   “得朱爷青睐,实在受宠若惊。但沈浪乃一介浪子,游遍江湖居无定所,朱姑娘出身娇贵,若是我应允了朱爷,怕是委屈了朱姑娘。”   “若是朱姑娘不觉得委屈呢?”我问。   沈浪剑眉微扬,看向我。   朱七七那么明显的喜欢,沈浪感觉不到那就奇怪了。   我迎着他的视线,轻声说道:“姑娘家的心思,沈大哥大概不了解。若是真的心中喜欢了,不论对方是怎样的人,都不会在意的。”   “即使餐风露宿,亦不在意?”沈浪笑问。   我微微笑着,“我不能代表旁人,但不害臊地说一句,若是飞飞,即使每日都是朝饮白露、夕眠苍霞,只要心中喜爱的人在身旁,心中亦是欢喜的。”   沈浪脸上还是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就连脸上的微笑也未曾改变分毫。我觉得有些无趣,抬手将那茶杯端起,放至唇边抿了一口,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的温茶已经变冷带着苦涩。   我将茶杯放下,沈浪见状,将我放在桌面上的茶杯拿了过去放在掌中,没一会儿,那已经冷掉的茶水又冒出袅袅白烟。   我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贴心。   他将那茶杯递过来给我,我眨了眨眼,道了声谢谢接过来慢慢喝着。   两人彼此相对无语,我觉得两人这么苦大仇深地坐在一起,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于是,快速地将茶水喝完,并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在桌面上。   “我们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他们酒喝得怎样了。”我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言下之意是我俩该进去了,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其实也很尴尬。   沈浪微笑着站了起来,忽然说道:“你有些不一样。”   我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膝盖一软。   我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忽然手腕被人一扯,我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里。这人的胸膛也过于结实,我不小心就装疼了额头。   “嘶……”我倒吸了一口气。   “还好吗?”温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头,然后毫无预警地接触到那双黑眸,眸子弯弯,带着笑意,也有几分意外和关怀。   我心中微微一凛,想要退开,忽然另一个膝盖又是一软。   沈浪右臂忽然伸出,撑住了我的腰身。   他大爷的,居然暗算我!   这么明晃晃的以指送气来暗算我,而且不轻不重,恰好是让我身体往前栽……这个人除了王怜花,我实在想不出别人。   “你喝多了,当心点,站稳了。”他温声提醒。   “……嗯。”我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对王怜花气得咬牙切齿的。   这回确定站稳了,我退开一步,发现抵在我腰后的并非是沈浪的手臂,他只是以剑柄代手抵着我的后腰,并不是以手直接碰触我的身体。可即使是这样,我也能想象出此时我和他两人的姿态是怎样的,看上去一定亲密而暧昧。   就在我和沈浪还没拉开距离的时候,忽然一道气愤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我一怔,看过去,只见是朱七七和王怜花并排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拐弯处,而朱七七脸上,活脱脱是一副捉奸在床的神色。   “……”   我忽然觉得很头疼,因为我即将面临着被这个大小姐刁难的局面。   沈浪倒是一脸的镇定,抵在我后腰的剑柄离开,然后拉开与我距离,十分淡定地解释说道:“白姑娘不胜酒力,我只是扶了她一把。”说着,他朝我抱了抱拳,说道:“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白姑娘海涵。”   还不等我说话,朱七七已经踩着重重的步伐朝我们走过来。   “什么不胜酒力,我瞧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朱七七瞪了我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向沈浪时,带上了几分幽怨和委屈,“你就喜欢这样的吗?”   我:“……”   “七七,别胡闹。”沈浪眉头微皱。   “什么胡闹?别以为我没看到,从她进入大厅开始,你就一直在看她!”朱七七看向沈浪,大声控诉。   我彻底无语,转头看向王怜花,他站在原地,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无辜,好似刚才暗算我的那两道内劲不是他送出的一样。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抬手扶额,我为什么要认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      ☆、第036章 :一滩狗血(三)      人生就是一盆狗血。   譬如说我借口不胜酒力跑到仁义山庄的花园,然后沈浪随后而来,再再然后朱七七和王怜花两人前去花园,却看见我和沈浪两人亲密而暧昧的姿态。   朱七七当场就倒了醋瓶,指责我故作柔弱,沈浪见状,出言澄清,无奈朱七七这位大小姐就宛如琼瑶剧中的女主一般——   “你不用狡辩不用解释我不听,反正她就是不安好心,而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原本该是平静的夜晚不再平静,直到闻声而来的朱富贵喝止了朱七七。   “七七!”   一声低沉又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凌空而来,是匆匆而来的朱富贵。   被喝止的朱七七扭头,“爹!”声音拖长了,带着几分娇气又带着几分委屈。   “你知不知道他们、他们……”朱七七说着,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里竟带着一层薄雾,咬着下唇的模样楚楚动人。   站在朱七七旁边的王怜花见状,朝朱富贵抱拳,笑着说道:“朱爷勿怪,我姐姐不胜酒力便至花园中透气,沈兄一番好意前来看她情况是否好些,朱姑娘关心则乱,见到沈兄扶着我姐姐,便误会了。”   “一次是误会,连续两次莫非都是误会吗?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姐姐对沈浪投怀送抱的!”朱七七怒斥王怜花。   王怜花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不悦,“朱姑娘,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应像你这般说话。我姐姐深居简出,若不是朱爷送上请帖,我姐姐绝不会踏入你仁义山庄半步。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即便朱姑娘是个性情中人,说的话也微免过于刻薄。”   朱七七一愣,大概这个姑娘从未在别人面前被别人这么指责,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指向王怜花,“你……你……”   王怜花走至我身旁,问道:“飞飞,可还好?”   我默了默,然后低头,“嗯。”   “如意。”王怜花喊道。   “哎,公子。”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来将姑娘扶走,你适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让她自个儿留在这花园中?”王怜花对如意说话的语气,像是满腔怒火无处可泄于是便理所当然地迁怒到吓人身上去了。   如意连忙走至我身旁,扶着我一边胳膊,“姑娘,可能走?”   我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只听到王怜花朝朱富贵说道:“今夜多谢朱爷款待,但姐姐不胜酒力,实在不宜久留,先告辞了。”   “王公子,白姑娘,小女任性,有冒犯的地方,望你们海涵。”   “爹,你说什么呀,明明是她——”   “你闭嘴!”   朱七七怔在原地,看向朱富贵的目光尽是不可置信,“爹,你居然凶我?!”说着,脚一跺,转身就跑了。   “哎——”朱富贵手抬起,想要把朱七七喊住,但是又忍了下来。只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我与王怜花,苦笑着说道:“这孩子从小便被我惯坏了,任性妄为,让你们见笑了。”   我见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朱爷言重了。”   朱富贵又是叹息一声,喊来忠叔送客。   仁义山庄待客之道确实不错,我们来到的时候是他们安排的马车,如今回去,马车也已经安排好了等在大门外。   在离开之时,路过正厅,薛冰与陆小凤并肩而立,陆小凤看向我的目光有些诶耐人寻味,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即目不斜视地路过。   莲花阁。   “说,你为什么要暗算我?”我将王怜花拿在手里的书拿走,十分严肃地看向他。   他有些讶然地抬头,“我以为我在帮你,怎么?你竟然不高兴?”   “帮我?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王怜花眨了眨眼,然后轻笑出声,“飞飞,你真的不高兴?”   我默了默,“至少,我也没有觉得高兴。”   虽然朱七七口无遮拦,她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也不会觉得意外。虽然没有觉得委屈,可也高兴不起来吧。   “你大概不晓得,陆小凤和薛冰就在我和朱七七后面。我帮你一把,让陆小凤看见你和沈浪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幕,难道不好?”王怜花说。   “而且还有个朱七七在你身旁,正好她对沈浪又情有独钟,让她看见了,你正好也可以看好戏。这简直是太好了,你说是不是?”我没好气地帮他把剩下来的话说完。   王怜花朗声笑了起来,“果然知我者,飞飞也。”   我扶额,就知道这妖孽唯恐天下不乱。   “你在沈浪面前,言行前后并不一致,他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王怜花手掌一拍,在外头的婢女就已经进来。   “公子?”   “让厨房做些小点心送过来。”   婢女应声下去,他又看向我,好整以暇地说道:“飞飞,其实不止沈浪,你瞧薛冰,她也在怀疑你。”   “怀疑就怀疑,我不想暴露身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即便身份暴露了,他们又能怎样?”我不以为意。   王怜花笑了起来,“说得好,他们又能怎样呢?可要是向来自诩为武林正道的仁义山庄要与幽灵宫为敌呢?”   我不解,看向王怜花。   “你说,到时候陆小凤是要帮幽灵宫,还是帮仁义山庄?”   “你问我这个问题做什么,他爱帮谁就帮谁,谁又能管得了他?”我的语气变得淡漠。   王怜花一怔,“我以为,你想管他。”   听到王怜花的话,我有些怔愣,但随即摇头,“不,我不想管他。”   有的人来去就像一阵风,没有人能让他愿意停留。   有句话很经典,我喜欢风,难道风就会为了我而停留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以为这会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心愿。   可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是一份温暖,我希望有人陪在我身边,不一定是出于爱情,但一定要在我所需要的时候,陪伴着我。在无数个我觉得冷寂的日日夜夜里,只要想到他,心中就会泛出淡淡的暖意,即使平时磕磕绊绊、小吵小闹,但也不会伤害到彼此。   不需要提心吊胆,不需要战战兢兢,更不需要与别人争风吃醋。   如果我成为了那种纠缠不清的人,我会唾弃自己。   心中过分在意某个人,只会让我束手束脚,无论做什么都有所顾忌。   很多时候,委屈在所难免,然而别无选择。但在我还可以为自己选择的时候,为什么就非得要委屈自己?   今晚在仁义山庄的花园,我来来回回想的,无非就是这一点。   “那沈浪呢?”王怜花问我。   话题过于跳跃,导致我一头雾水,“又关沈浪什么事儿?”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你不想管陆小凤,那沈浪管你,你愿意?”王怜花问。   他的话让我觉得很荒谬,我支着额头笑了起来,莞尔问道:“沈浪为什么要管我?”   王怜花摇了摇食指,与我啧啧说道:“飞飞,你并不了解男人。当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好奇之心的时候,那说明,他已经开始心动了。”   又在胡言乱语。   我横了他一眼,“你就胡扯吧。”   夏天的晚上,忽然就热得让人头昏脑涨,然后就下起了雷雨。   我将如意和百灵打发下去睡觉,看着被风雨弄得摇摇晃晃的窗户,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只是才将窗户关上,转身就被忽然出现在我房间的人吓了一跳。   “陆小凤,你在搞什么鬼?!”被惊吓到,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十分生气,将原本在心中的躁动全部发泄出来,板着个脸。   陆小凤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你有这么胆小吗?”   “不管多大胆的人,你这么猛然一下子出现,都会被吓到的好吗。”   这家伙乱没节操的,这是他第二次夜访我的住处了,我觉得我十分有必要向我的义父朱停讨教一番,要怎样才能在我的房间外装一排机关,谁想要不请自入就将谁射成一只刺猬!   陆小凤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说道:“真幸运,差一点我就要被雨淋成落汤鸡了。”   我完全不想搭理他。   陆小凤问我:“小飞飞,其实你这趟来开封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向来,所以我就来了呀。”我回答。   “虽然我知道你做事比较随心所欲,但因为想来所以就来了,这个不是理由。唔……让我猜一下,莫非,你来是想要找个如意郎君?”   我一怔,侧头看向他。   昏黄的烛光中,他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以及似笑非笑的神色。   就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总是让我感觉他很欠揍。这么吊儿郎当的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到处留情,从花草丛中翩然而过,片叶不沾身。   你能风流,我亦潇洒。   谁说女人一旦先对男人动了心,就会万劫不复?   我笑了笑,款步走至房中的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至唇边,抿了一口,然后看向他,“是又怎样?”      ☆、第037章 :一滩狗血(四)      陆小凤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坦诚,表情很明显地噎了一下。   我低头,顺了顺垂至胸前的黑发,如意和百灵两人帮我将头发散了之后才下去的,说起来,如今的我身上虽然穿着披着外衣,可头发散落,怎么看都是正要入睡的模样。陆小凤这死家伙,大概是见多了深夜衣衫不整的女人,所以见到我这般淡定得跟个神仙一样。   我抬头,看先陆小凤,脸上带着笑容,“其实我这趟来开封城,就是找王怜花玩的。又听说这儿有个江湖第一美女朱七七,想来一睹芳容。当然,若是顺道能找到如意郎君我也不介意。”   “你看上了沈浪?”陆小凤笑问。   我只手托着下巴,笑撇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陆小凤一怔,然后笑道:“自然是与我没关系。”   我笑意盈盈,站了起来,从他身旁走过,“那你还来问?”说着,走至了床边。   陆小凤:“……”   我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前,“你到底走不走?”   “轰隆”的一声巨响,外面雷声大作,陆小凤扶额,说道:“可是外头在下着雷雨。”   “你还怕雷雨?”我扬眉,然后笑道:“也是,你一定是在女人面前发誓的戏码做多了,所以到了雷雨天就特别容易亏心。”   大概是晚上喝了酒,口特别容易干,我忍不住抿了抿唇。   陆小凤瞥了我一眼,走到桌前,拿着我刚才喝过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小飞飞,你的嘴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我别开眼,冷哼一声。   “来,喝点茶。”杯子低到我的面前,我有些怔愣。   不能否认,大概是多年流连欢场,他真的很会宠女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陆小凤对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当日我受了重伤,还中了白静的阴阳煞,是他救了我,带着我去找西门。后来为幽灵宫门人所中的诛心之毒,也是他陪着我去幽灵宫查找线索。   那时,我被白静打成重伤,奄奄一息。   而他却出现在我面前,一身淡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那夜他站在幽灵宫的梅林之中,朝我伸手,说要带我飞。   其实陆小凤不论对不起谁,都没有对不起我白飞飞。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杯子,只要我张嘴,就能喝到他给我倒的茶水,可那又能代表什么?陆小凤这一辈子当中,或许倒过茶给无数的女人。我抿着唇,一点都不想喝他倒过来的茶水。   “没有。”陆小凤忽然说道。   我一愣,抬头看向他。昏黄烛光摇曳闪烁,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英俊成熟的脸。   “向来都只有旁人给我倒酒的份儿,从未有我倒茶给旁人。”陆小凤说道。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因为我比较懒,你知道的。”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调笑,但低沉的嗓音却透着某种认真。   我垂下双眼,笑了笑,接过他倒给我的茶水。   “陆小凤,你走吧。”我淡声说道。   他看向我。   “以后再也不要在深夜的时候进来我的房间,虽然我如今没有很想嫁人,但以后总是免不了的。你这么随意进出我的房间,对得起我未来的夫婿吗?”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递给他,“劳烦帮我将杯子放好。“陆小凤一脸无语地接过杯子。   我挑来薄被,盖在腿上。   “你不打算走?”我问他。   陆小凤笑叹一声,“小飞飞啊……”   声音尚在,人已不见。我看着原本他站立过的地方,笑了笑。   不管怎样,我不会低头的。   翌日,雨过天晴,空气尤为清爽。   于是一大早的,我就招呼百灵和如意牵了几匹马出来。王怜花的莲花阁应有尽有,更有骏马,他送给我一匹毛色黑得发亮的骏马,名曰踏雪。   王怜花说这马极具灵性,即便是主人迷路了,它也能认得回家的路,送给我这种认路不太行的人,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踏雪,过来。”我站在侧门,朝踏雪招手。   踏雪朝我走来,如意和百灵也一身的骑马装,各自牵了一匹马,“姑娘,咱们这就出去吗?”   我张开手,将放在掌心的糖喂给踏雪,点头,“嗯,这就去。”   王怜花睡眼惺忪地出来,“你要出去骑马?”   我点头。   “怎么?才当几天安静荏弱的姑娘就腻了?”王怜花调笑着问道。   我抬眸,瞅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可不是么,天天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实在是烦透了。”   “不怕被人识破你的真面目?”   “既然已经有人怀疑,遮遮掩掩也无补于事,何不坦荡一些。”我笑得张扬。   王怜花朗声笑了起来,连说了几个“好”字。   我也笑了起来,就这样挺好,不需要顾及些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   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   千万记得要先娱己,而后再娱人。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么奇怪,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乌云密布,空气忽然又变得闷热不已。   我看着站在我对面的峨眉弟子,面无表情。   “白飞飞?”丁敏君看着我,眼中带着恨意。   我坐在马背上,姿态相当闲适。“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白飞飞,怎么了?丁女侠今儿个怎么当起拦路贼来了?”   丁敏君等人被灭绝师太派来拜访朱富贵,今日正巧辞别。   “妖女,别再逞口舌之强,若是愿意下马就擒,我变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丁敏君的话让如意和百灵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姑娘,峨眉派的女侠好威风,武功好似很高的模样,怎么办?”如意问道。   丁敏君闻言,脸色登时很不好看,人家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如意话中的揶揄之意。   “不过是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竟敢如此狂妄。”丁敏君拿着剑的手指向我,冷声说道:“我若是你,便会识相一点。”   这丁敏君,真是……让我说她什么好呢?   我坐在马上,动也不动,踏雪大概感觉到丁敏君的敌意,双蹄有些不安分地踏着,时不时嘶鸣几声。我趴下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踏雪颈上光滑的毛发,“踏雪乖,别乱动。等一下就好。”   “你到底下不下来,再不下来,休怪我下手无情!”丁敏君厉声喝道。   我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丁敏君,你在开封城遇见我,告诉灭绝师太了吗?”   丁敏君一怔。   我笑了,“果然是没有告诉她老人家啊,你是不是担心将我的消息传了回去,你师父就会派其他人来,到时候那些人就会将你的恶功劳抢走。所以,你想暗中将我捉回峨眉派,好去向你师父邀功?你对峨眉派的掌门之位,觊觎很久了吧?对了,从前你有个小师妹,叫纪晓芙,甚得你师父的欢心,那时候你很嫉妒她吧?如今那个纪晓芙终于走了,你便松了一口气,觉得只要好好表现,峨眉派的掌门之位便会落在你手中,是吗?”   丁敏君闻言,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中不晓得吗?”我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敬酒不喝喝罚酒!”   “锵”的一声响,剑已出鞘,丁敏君脚下几个轻点,便已经施展轻功朝我飞来,我微微一笑,手中缰绳一松,整个人从马上凌空而起。   丁敏君见状,“咦”了一声,她大概一直以为我不会武功,所以才敢这么来拦路。也是,先前她见到我的时候,我可是表现得能有多文弱,就有多文弱,她要知道我会武功那才怪呢。   峨眉派剩下的三名弟子见状,也拔剑相助。   如意和百灵手中无剑,一时之间无法夺得上风。我与丁敏君过招,她的武功据说在峨眉派弟子当中,算是不错的,不然她哪来的野心想要当峨眉派的掌门。   她见我避开一招,一招又来,衣衫翻飞,手中的剑朝我斜斜刺来,我见状,直直后退,退到一棵大树前已退无可退,我忍不住抬手,从前让陆小凤十分好奇的天蚕手套派上用场,我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剑锋,手腕陡翻,另一只手快速在她胳膊的几处要穴连弹几下,她手中一震,那剑便已脱手而出。   我将那剑抢了过来,转瞬之间,剑锋已经对准了她的喉咙。   丁敏君头发凌乱,模样十分狼狈,可那双眼睛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盯着我。   我看向不远处还在缠斗的几人,慢悠悠地说道:“你们的敏君师姐都落败了,你们还不住手?”   那几名峨眉弟子见状,停下攻势,不约而同地超丁敏君奔了过来,“敏君师姐!”   我手中的剑再往前一寸,“再过来,我就刺穿她的喉咙。”   丁敏君瞪着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白飞飞,你说我到底是谁?”   丁敏君一怔,随即瞪大了眼睛,“你是幽灵宫的妖女,白飞飞!”   天上是轰隆隆的雷声,眼看雨就要下出来,我看了看天色,又看向丁敏君,“哎呀,被你识破了身份。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丁敏君瞪着我,而离我们还有一点距离的几个峨眉弟子已经一只手紧紧握着剑柄,大有要是我杀了丁敏君,她们就要跟我血拼的架势。   我忽然觉得很没劲,手中的利剑抛了出去,“算了,为难你们几个无名小卒做什么,你们走吧。”   就算灭绝师太知道当日万梅山庄小镇下,将她迷昏的人是幽灵宫主又如何?反正幽灵宫的名声在江湖上从来就不好听,就算是与峨眉结怨又如何?又不是结不起,我还不信灭绝能带着整个峨眉派到我幽灵宫去围剿。   丁敏君几人落荒而逃,我看了看天色,正欲与如意百灵回去,一转身,却发现朱七七和小泥巴嘴巴半张地看着我。   很好,都遇上了呢。   朱七七将脸上的震惊之色收了起来,“原来你会武功!”   我低头,十指弹了弹身上的衣衫,语气很无辜,“我从来就没说我不会啊。”   “你会武功,为什么那天在烤鸭店要沈浪出手帮你?你这个虚伪的女人!我要将你的真面目告诉所有人!”朱七七的声音带着愤怒,脸上也红扑扑的,看来是被气的。   在她身旁的小泥巴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然后扯了扯朱七七的衣袖,“姑娘你别这样啦。”   “你别拉着我!”朱七七将手一甩,马上将小泥巴的手甩开,“所有人都被你骗了,我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我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忍不住笑了,“去啊,这雷打得真恐怖,雨很快就要下出来了,朱姑娘,你不赶紧回去么?”   朱七七眨了眨眼:“……”   我走至踏雪跟前,翻身上马,如意和百灵两人也无视朱七七和小泥巴,上了马。   坐在马上,我居高临下地望着朱七七,笑着说道:“你尽管去揭发我的真面目,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声,朱姑娘你向来任性妄为惯了,别这一揭发,旁人都当你是心生妒意而胡诌出来中伤我的手段便好。”      ☆、第038章 :一滩狗血(五)      在与丁敏君动手的时候,让朱七七碰见了,实在意料之外。   天上雷声大作,我看了看朱七七和小泥巴两个人,实在是有些无语。并不是我要吐槽朱富贵些什么,而是我觉得这个父亲对女儿,疼则疼已,有这么放任的吗?虽然仁义山庄和江南花家分不出到底谁是天下首富,可钱多到下辈子都花不完这是不争的事实吧?有首富这样让自己的女儿到处乱跑还不给她配个侍卫保镖之类的吗?   鉴于此,我认为朱七七这个善于闯祸的姑娘能平安长大,实在是作者给她的主角光环作祟。   “百灵,你和如意共骑一匹马吧。”   如意和百灵对视了一眼,最终百灵施展轻功跃至如意的马上。   小泥巴瞪大了眼睛,却不说话。   朱七七轻哼了一声,“谁稀罕你给的马?”   我笑了,“你爱骑不骑啊,这可是上等的好马,别想着用了不还,它认得路回家的。”   朱七七乱有性格地扭头。   小泥巴赶紧拉拉她的衣袖,然后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白、白姑娘,我们姑娘是随口乱说的,多谢白姑娘留下马儿给我们。”   “谁要——”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朱七七的话,我看了看天,觉得这城外都是大树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危险,朱七七可能不介意被雷劈焦了,可我还是很在意的!   我瞥了小泥巴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手中缰绳一动,踏雪已经疾驰起来,如意和百灵也紧跟其后。   “姑娘,为什么要帮朱七七?”如意一边帮我梳理着散下来的头发,一边问我。   “不过就是留下了一匹马,哪有帮她?”我笑着说道。   如意撇了撇嘴,咕哝着说道:“要是我,一匹马都不留,让她们自个儿走回去就好了。”停了停,如意又说道:“那朱姑娘,虽然长得好看,可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撩起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着,其实如意的意思我懂。   朱七七是个名符其实的白富美,天之骄女,目前除了沈浪,她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不知道别人对这样的人是什么感觉,可我感觉这样的人,如果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我会觉得那是女神,可如果是个娇蛮不讲理的,即使不讨厌我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喜欢不起来,不代表就要看着人家在树林里被雷劈啊……虽然不一定会被雷劈到,总是很危险就对了。   我笑着说:“虽然让人喜欢不起来,可她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不是吗?”   如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感觉那个丫鬟都比她聪明些,若是聪明人,便该晓得不能吃眼前亏。适才在城外,若我是她,见到姑娘与峨眉派的人这般,定是找个角落悄悄藏起来的,怎会像她那般怒气冲冲地说要揭穿姑娘的真面目。”   如意说的话,确实一点都没错。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朱七七这样的行径归结于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不顺心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的道理,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不需要算计也不需要耍心机。于是一旦见到了任何自己认为是不对的事情,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将人谴责一番再说。   可话又说回来,朱七七到底是怎样的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我很快就将在城外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是没将城外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别人却不见得。三天后,当我在莲花阁中逗弄着我的鹦鹉时,小泥巴忽然求见。   “姑娘,见客!见客!”小鹦鹉在乱七八糟地乱嚷嚷着。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如意,“小泥巴求见?”   如意点头。   “有说什么事情吗?”   如意摇头,“没说呢,看着是一脸着急,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   我默了默,再怎么要紧的事情,也不该是小泥巴来找我吧?估摸着又是朱七七那个小姑娘又在折腾些什么事情了。   “姑娘,见是不见?”   我站了起来,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当然见。”   小泥巴求见,说她家姑娘忽然想不开,跑到屋顶上去了,谁喊都不下来,非说要我去见她。   如意很无语,说道:“仁义山庄高手如云,你家姑娘不愿意下来,难道不能让一个高手上去将她拎下来吗?”   小泥巴苦着脸,说道:“白姑娘,你有所不知,今个儿我们老爷和冷二爷都出去了,我家姑娘非要上屋顶,即便是府里有高手,可她不愿意下来,谁敢去招惹她?”   “难道我家姑娘就能招惹她吗?”如意不客气地反问。   小泥巴一怔。   “如意好了,小泥巴也是个传话的,你为难她也没用。”我淡声打断如意的话。   小泥巴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这可怜的娃,摊上那么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主子,我都忍不住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   “那白姑娘……”小泥巴眼巴巴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说道:“好啊,我就跟你去一趟仁义山庄。”   非要见我,十有八九是那个大小姐要揭穿我的真面目,我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我。   当我去到仁义山庄的时候,有些无语。朱七七大小姐哪个屋顶不好爬,就爬上了仁义山庄最高的屋顶,为了显示仁义山庄财大气粗,那个屋顶全数用琉璃瓦所盖,一个不留神,就能滑下来。如果说朱七七有本事自己爬上去那就有鬼了。   朱七七坐在屋顶上,底下还围了一圈人,大概都是仁义山庄的众高手,十分忧心忡忡的模样。   “谁都不许上来!”姑娘家娇蛮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   “姑娘,你在上面别乱动啊!白姑娘来了!”小泥巴远远地就大喊。   于是,我有幸在仁义山庄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款款上场。   “除了白飞飞,谁都不许上来!”大小姐又在上面发号施令。   我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屋顶,心中莞尔,脸上却是一副关心的神情,“朱姑娘,你好好的,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   朱七七:“这上面风景好,我看风景。”   众人及我:“……”   小泥巴说:“姑娘,白姑娘来了,您就赶紧下来吧。”   “不,我不下去。你们将白姑娘送上来吧。”朱七七说。   小泥巴殷切的目光投向我,“白姑娘,您可以……”   “可以。”我欣然答应。   于是小泥巴二话不说,朝身旁随便一个侍卫招手,“你将白姑娘送上去后就下来,姑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是将姑娘惊得从屋顶上摔了下来,你们谁都负不起责任。”   那个侍卫将我送了上去后火速下去,我站在屋顶上,看向朱七七。   “朱姑娘,我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我一边问,目光一边落在了眼前的琉璃屋顶上。我离朱七七,还有两丈远,在我和她的距离之间的琉璃屋顶,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朱七七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却不吭声。   虽然我能猜到她的意图,可我也不想点破,如果只是这样揭穿我的身份,我觉得她不会甘心。这种时候,静观其变会比较好。   朱七七沉默了半晌,像是等待些什么。   我就那样站在屋顶,等着她的反应。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闷声说道:“你过来。”   我忍不住扬眉,她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想了想,五感大展,忽然听到了某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沈兄,朱姑娘只是请你前来仁义山庄,你将我们一道拉来,是否合适?”   王怜花的声音?   与沈浪同行的,还不止他一个?   “喂,白飞飞,你过来啊,不会有事的,就算要掉下去底下还那么多侍卫呢!”朱七七说道。   我顿了一下,然后朝她走过去,不得不说,这些琉璃屋顶真是滑得要命,走了几步,再走的时候,原本就很滑的屋顶忽然滑得不像话,人根本就没办法在上面走动。   我看向朱七七,只见她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我脚下一个打滑,也懒得多加挣扎,直接惊呼一声,然后在倾斜的屋顶上滚下去。   “白飞飞!”   朱七七的惊呼声响起。   临摔倒的一瞬,我朝她笑了笑,她被我弄得一愣。   然后我整个人从屋顶滚了几圈,然后坠落。在掉下去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屋顶到底是得多坚强,我这样倒下来,居然也不破个窟窿!   我想我大概知道朱七七的想法了,她是希望我在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会将我的武功使出来。所以她一开始的沉默,是在等沈浪他们前来。   可是,这个幼稚的小姑娘,她的冷二叔没有告诉过她,习武之人不论是目力还是听力,多会比常人好很多吗?   我以为我从屋顶上掉落,接住我的会是王怜花。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我被人接住了揽在怀里,男人身上陌生的气息在我的鼻端弥漫,我有些怔愣。   沈浪?   这都是我这辈子里,第几次这样被人接住的场景了?      ☆、第039章 :作戏      “白姑娘,你无事吧?”沈浪放开我,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   “白姑娘这掉得可真是时候,早不掉晚不掉,恰恰就在我们到的时候掉下来。”   还不等我回答,薛冰就笑着说道。   我抬头,看向她。   美人如玉,笑颜如花。   只可惜她话中有话,愣是让原本美得像幅画的美人逊色了几分。   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轻声说道:“飞飞命大,若不是你们恰恰到来,说不定飞飞今儿个就要魂归地府了。”   王怜花眉头微蹙,走到我的身旁,那双好看的眸子打量了我一番,言辞间难掩忧心:“真的没事儿?”   我摇头,“没事儿。”   “怎的到仁义山庄来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公子,您有所不知,您前脚才出门,朱姑娘的婢女小泥巴就火急火燎地前去莲花阁求见姑娘,说是朱姑娘爬上屋顶不愿意下去,还指定要姑娘来仁义上庄。姑娘念着先前朱爷的盛情款待,朱姑娘有请,怎好不来?”如意说着说着,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可谁知道姑娘上去请朱姑娘下来,她偏不下,还要姑娘过去她那边,屋顶的琉璃瓦莫说是常人,便是公子在上面也得小心,这不姑娘脚下不稳,便滑了下来!”   王怜花听到如意的话,脸色一沉。   “这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与王怜花说道,转而看向沈浪,脸上带着微微笑:“谢过沈大哥方才出手相救。”   沈浪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大概是屋顶上的朱七七见无人搭理她,气急了,只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有完没完,那么多废话,我还没下去呢!”   我与王怜花对视一眼,王怜花轻咳一声,与沈浪说道:“今日仁义山庄之行,本就是朱姑娘邀请沈兄前来,在下厚颜陪同沈兄前来,却不料见到长姐遇险一幕。朱姑娘是性情中人,长姐又是自愿前来,在下无话可说,但也万万不愿与长姐再留此地。沈兄,我与飞飞先告辞了。”   言辞间,彬彬有礼,但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知道,此时的王怜花,心中十分不快。   “王公子这话说的,白姑娘不也没事么?”薛冰说道。   一向做坏事都一副人模人样的王怜花此时嘴脸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说道:“薛姑娘的意思,可是只要飞飞无事,旁人再怎么任性妄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薛冰一怔,随即脸上有些难堪:“你——”   “薛冰。”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小凤此时终于出声,只是懒懒地唤了一声薛冰,薛冰抿了抿唇,看向他:“怎么,你也心疼了?”   陆小凤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意味,“你觉得我心疼谁了,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薛冰横了他一眼,“你什么话都没说,可天底下谁不晓得你陆小凤最爱美人。”   “哎哎哎,这话你可冤枉我了,我爱美人,至少也得美人看上我。我陆小凤不过是个天涯浪子,也只有你才看得上我。”   薛冰闻言,脸上一红,“呸,净是花言巧语。”   花言巧语,也要有人爱听,才会有人说。   王怜花侧头,看向我。   我笑了笑,“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与沈浪等人辞行,临走前还听到沈浪与朱七七说道——   “你怎么上去就怎么下来便是,何需要我上去将你带下来?”   接着就是朱七七怒气冲冲的声音,既生气,又委屈。   王怜花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真有精力。”   谁说不是呢,这位大小姐若是精力不好,怎会到处闯祸?   回至莲花阁,我的鹦鹉见到我,便扑腾着翅膀——   “姑娘万福,姑娘好美。”   “哟,嘴巴真甜。”王怜花扬眉,笑着说道:“再说一句好听的给公子听听。”   “哪来的混账!”   王怜花扬眉,手中一个小玩意飞了出去,鹦鹉疼得在笼中乱扇翅膀。   “公子气度不凡,定能求个好姻缘。”   我见状,相当无语。   王怜花转头看向我,笑着说道:“男人就跟这贱鸟一样,你对他有好脸色,他便蹭着鼻子上脸。一旦你不稀罕他了,他便又一副稀罕你稀罕到不行的模样。你知道这叫什么?”   王怜花略顿,续道:“这叫欠虐。”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也欠虐?”   王怜花:“……”   如意泡了茶上来,又叫人准备了小吃。我手里拿着点心啃,王怜花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笑了起来。   我侧头,看向他。   他迎着我的目光,笑意不减,“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你已经腻了这样的日子。”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腻了这样的日子,可我心里有种无处着落的感觉,最近装小白花也装得很没劲儿。   “不得不说,你作的一手好戏,朱七七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人这辈子,谁没憋屈过几回,她憋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但我以为会是你接住我的。”我淡声说道。   “这不是沈浪在嘛,沈浪不出手,还有个陆小凤呢。不过飞飞,做戏嘛得讲究一个点到为止,这回你太刻意了。”王怜花说道。   “她想要我出手,我偏不出手,我为什么要如她的意?”   我是刻意又怎么样?不过也是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才兴起的陪这位大小姐玩玩的念头。从屋顶上滚下来,我有恃无恐,因为有王怜花在场。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有人是我愿意无条件信任并且不设防的,那个人,只会是王怜花。   日子过得无风无浪,逢场作戏什么的也打不起精神。最近倒是噩梦连连,晚上总是睡不好。一会儿梦到在幽灵宫的第一年,种种折磨,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姑娘?”   如意拿着手帕按在我的额头,要将我额上的冷汗吸走。   我坐在床上,半天没说话。   “姑娘最近总睡得不安稳,可要如意去找公子给您开些安神药?”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好。”   睡不安稳倒是其次,心中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毁灭欲,想要不顾后果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那种冲动,越是压抑,越强烈。   或许,真的像是王怜花所说的那样,我对那样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有些腻了,所以当我在开封城外见到纪晓芙母女的时候,忽然说道:“你们母女居无定所,也不是个事儿,我如今有事情要办,正缺人手,你愿意为我做事吗?”   纪晓芙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如意也十分惊讶地看向我。   而我则一脸淡定。   纪晓芙本人,并不是张扬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在卖手中的绣品,如意见她长相清丽,十分有好感,全部买下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见到她在一家郎中门前求郎中去替她女儿看病,郎中素质不怎么样,冷言冷语讽刺她不守妇道,未婚生女,我看她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好言好语哄着郎中,郎中终于勉为其难去为她女儿看病。第三次见面,便是这次,她带着女儿出来,而她的女儿,叫杨不悔。   如今的我,不需要利用任何人,我想做什么事情,想做就做,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我就想看看这个未婚生女的纪晓芙,到底还是不是红颜薄命。   那个小不悔则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纪晓芙,然后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那个……姑娘,我与仅是几面之缘……”   我打断她的话,“是只有几面之缘,但即便是我到外头请人,莫非便与那些人见过许多面?”   纪晓芙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看你并未挽髻,应该是未婚生女。当今世道,未婚之人带着孩子,并非易事。所谓武林正道容不下你,即便是混迹在市井当中,也免不了旁人的白眼。”我三言两语将纪晓芙如今的状况点了出来。   纪晓芙脸色一白。   我瞥了她一眼,还嫌不够,决定要当一只可恶的小树枝,哪儿中她心窝就往哪儿戳。   “你自己为此甘之如饴,可你的女儿,她愿意吗?”   杨不悔挡在她的母亲面前,仰头看向我大声说道:“只要我娘高兴,我当然愿意!”   我扬眉,随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纪晓芙。   纪晓芙将杨不悔揽在怀里,“我……”   “我叫白飞飞。”   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我都得先报家门,不然回头进了这村,说我没告诉她村名叫什么,那就不好了。什么事情,总是你情我愿的才有意思。   纪晓芙有些意外地看向我,“白飞飞?”   我没有否认,看向她,“你怕了?”   纪晓芙不是一般人,但凡是混过江湖的人,总是不自觉地留意与江湖有关的消息。   幽灵宫在江湖上并非是默默无闻,尤其是我在万梅山庄上的那一年,幽灵宫门人为了查探我的消息,也没少在江湖上走动。也是那一年,幽灵宫主白飞飞出名了,以一种我想象不到的方式出名了。   虽然这种方式我不怎么喜欢,但那什么,出名要趁早,总之能出名大概就是好事。   嗯,这种事情,在意结果就好,至于过程怎样,小事一桩。   一直在我身旁的如意见状,笑道:“纪姐姐,我家姑娘乃是一番好意。说实话,如意从小便没了父母,是姑娘将我收留在身旁。世人常道功过是非,自有世人定论。可世人又怎能理解每一个人的苦处?我道纪姐姐是为母则刚,为了女儿什么都好。可在世人眼中,当真是那样吗?”   不得不说,我的如意越来越有出息了,一番话理所当然得让人无从反驳。   纪晓芙低头看着杨不悔,杨不悔也抬着头,眼巴巴地跟母亲对视着。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看着天边的一轮夕阳,淡声说道。   纪晓芙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凝,一只手轻抚着杨不悔的头发。   这些出身名门正派的人,心里都有一道坎。但是纪晓芙心里的那道坎,应该比别人容易过。毕竟,杨不悔的生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她既然都愿意为个所谓的歪门邪道的人生下孩子,还取名不悔,可见所谓门派之见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挣扎着挣扎着,就破了。   我对自己从来都很有信心。   “你若是考虑好了,便到开封城中的莲花阁找我。”   我扔下一句话,带着如意回城了。      ☆、第040章 :无题      那天我扔下一句话给纪晓芙,便回了莲花阁。三天后,纪晓芙前来见我,说愿意为我所用。其实说起来,幽灵宫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白静在的时候,会让幽灵宫门人出去挣钱,虽然她对男人深恶痛绝,可并不反对手下门人用美人计。幽灵宫门人一旦出了幽灵宫,一律带着面具,昼伏夜出,顶多就是行事诡异了些,落得个魔门妖女之类的称呼。自从吴毅当上右护法之后,我当了甩手掌柜,左护法原本就是心善之人,再怎么样,我觉得幽灵宫也只会往好处发展。   可怎么,这江湖之上对幽灵宫这三个字,总是很不屑。不过,鉴于这几年幽灵宫的势力慢慢变大,江湖众人说起幽灵宫时,语气虽然还带着几分不屑,但也有几分畏惧。   “怎么,你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我刚让如意安顿好纪晓芙母女,王怜花便到了我的院子。   “我只是觉得终日无聊,得找些事情来做。”我淡声说道。   “近日睡觉是否好些了?”王怜花问。   因为最近总是很容易做噩梦,如意终于忍不住去找王怜花给我开安神药,安神药是管点用,可并不完全管用。最近总是很容易夜半时分从梦中惊醒,然后就是睁着眼睛等天亮。我侧头,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我微微一怔,“我没病。”话虽如此,可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男人修长微凉的手指放至我的脉门,低头凝思的模样。   我也不打扰他,另一只手支着下巴,专心的神游天外。   过了半晌,王怜花放至我的脉门的手移开了,眉头微蹙。   “有事?”我问道。   王怜花点了点头,但又摇头,“到底是不是有事儿,我不太确定,但你的脉象确实很奇怪。”   我一愣。   “与我说说你近日怎么睡不好了?还有,除了噩梦连连,身体是否有其他的异状?”王怜花脸色难得一脸的凝重。   我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还是一五一十将近日来心绪不宁,时有蠢蠢欲动的毁灭欲告诉他。   王怜花脸色一沉,没有吭声。   那样的神色,大概不会是好事儿。   我沉吟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怜花看向我,没有说话。   “没关系,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王怜花轻叹一声,然后问道:“你从前在幽灵宫的时候,与白静是否有过特别的接触?”   我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我听闻在西域异族的部落,有邪毒嗜心,要以人血为药,养足毒虫三年,随后将毒虫杀死,以十个孩童的人心头血为药引,秘法炼制成毒。”   以人心头血为药引?   那被取了血的人还能活着吗?   王怜花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解释说道:“这种邪毒十分歹毒,在西域部落乃是禁术。此毒不止炼制过程残酷无比,而中了邪毒之人,初始与常人无异,可邪毒会反噬神智。”说着,他看向我,语气徐缓地说道:“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可也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邪毒反噬人的神智,要释放的,是恶之本源。你我如今能坐在这儿,彼此相敬,那是因为你我尚有理智,知道何事该做,何事该要克制。”   “你的意思,是说那种邪毒反噬人的神智,最终会让人没有了是非界限,从此变疯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这种邪毒名为嗜心,若是毒性只是这般的话,那些死了的孩童岂非是太不值?若是这般,也不会被列为禁术。你见过疯子吗?”王怜花问我。   我默了默,“你说的是怎样的疯子?”   “聪明的疯子。”王怜花说道。   我点了点头,在现代的时候,见过太多十分聪明的疯子。或许说,那种人不能说是疯子,他们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和逻辑,绕着绕着,能将他们的主治医生都绕了进去。导致现代社会,精神科医生自己得了精神病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你是说,中了嗜心的人,会成为一个聪明的疯子?”   王怜花瞥了我一眼,淡声说道:“别以为那是什么好事儿,是聪明并且嗜血的疯子。人之初,性本恶。没有了束缚便可以随心所欲,想打便打,想杀便杀。”   “飞飞,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神智尽失?”王怜花问我。   我怔愣了半晌,“你的意思,是我中了嗜心?”   王怜花闻言,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忍心说。   “你能否回想起从前的事情?白静曾经对你做过什么?”王怜花问。   我摇头,“我想不起来。”   不是我不愿意想,而是在我穿越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曾经的我,在白静面前做过些什么事情。我有一部分白飞飞的记忆,能记得人,却不记得事。   那人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半晌,才说道:“安神药别喝了,我配一些熏香给你,有安神助眠之效,比那般直接服药总是要好些。”   我点头。   他又望了我一眼,安抚说道:“大概……也有可能是我诊断错了,过些时日再看看罢。”   我低头,笑了笑,随后抬头,与他说道:“我想盖一座楼。”   王怜花:“……”   我站起来,手整理了一下裙摆,笑着说道:“公子,我想盖一座楼。”   “……什么楼?青衣楼吗?”大概是没想到我是这般的反应,因此王怜花脸上的神情十分微妙。   我摇头,“不是青衣楼,是飞花楼。”   我不知道嗜心是个什么鬼玩意,似乎白静弄的毒什么都是跟心有关,上次是个什么诛心,现在又来个嗜心。如果可以,真想握着她的肩膀猛摇,大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啊啊?!   可惜,她尸身都埋了,估摸现在也只是一副白骨。   给我钱我都不想碰。   王怜花不确定我是不是中了嗜心,因为他说感觉我勉强只能说机灵,若说聪明,那是不算的。至少,也及不上他千面公子的一半。   话虽如此,他还是叮嘱了我一堆事儿,让我清心寡欲,少折腾,切忌大喜大悲。   我嘴里应着,可是心中想要盖一座楼的愿望,却越来越强烈。   于是,修书一封让如意送回幽灵宫,我便跑去王怜花的书房,与他商量大事。   王怜花此人,风流混账,平日最喜欢的便是在美人堆里喝酒看书,喝酒时有人捶肩,看书时有人扇风,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败家子。   因此,我每次将他从温柔乡中拖出来的时候,都毫无歉意。   “真要盖一座楼?”王怜花问我。   我点头。   “打算盖在哪儿?”王怜花懒洋洋地问道。   “江南。”   王怜花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江南花家,据说骑着一匹马跑上一天,都走不出他们家的地盘。我想去找花满楼。”   “借地?”   我笑了笑,说道:“买地。”   早就听说江南风光好,文人雅士多,江南风情如何如何好,我想要盖一座在江南的楼,名叫飞花,楼里的总管叫纪晓芙。   如意说:“姑娘,我们盖这座楼是要做什么?”   我想了想,侧头笑道:“收留一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好不好?像你像我像公子这般的。”   如意一怔,看向我。   “可我们有那么多银两吗?”如意问。   “没有银两,可以挣啊。你瞧瞧右护法的酒馆快要开遍大江南北了,我们收留这些孩子,让他们去给右护法干活好了。”   如意:“……”   我要在江南盖一座楼,修书一封送回幽灵宫后,便择日离开开封城,不料却在途中遇见了沈浪。   “白姑娘,又见面了。”沈浪骑着马,背着他的长剑,一副远行的模样。   而我此刻,也不像是从前那般坐着马车,为了节省时间,我带着如意百灵直接骑马至江南。   这种时候见面……无论如何也办法像是在开封城时那样,娇滴滴地喊他一声沈大哥。   我清了清嗓子,力作自然状,“沈公子。”   “白姑娘此番远行?”沈浪问道。   我点头,其实我的身份,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只是他不问,我也不想说。   如意转着一双灵活的黑眼珠,问道:“沈公子,您是要去哪儿呢?”   沈浪有礼说道:“七七日前忽然离家出走,我受朱爷所托,代为查探她的消息。”   “啊?朱姑娘突然离家出走,那她的比武招亲怎么办?”百灵问道。   “取消了。”沈浪回答得风淡云轻。   所谓比武招亲,不过是一时之气。朱七七要争一口气,几乎要将朱富贵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如今比武招亲取消了,好是好,但朱七七却离家出走了。若是朱富贵,大概还是宁愿比武招亲能如期进行的。   “不知沈公子此番查探朱姑娘的消息,要去哪儿?”   “朱爷与丐帮向来交好,昨儿个朱爷收到丐帮消息,说江南一带似乎有人见过七七和小泥巴。”   “……”      ☆、第041章 :无题      沈浪此人,看着不知深浅。   跟不知深浅的人打交道,有时候会很费劲,我不太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江南之行,总是隔三差五的与他同落脚在一家客栈。我想起王怜花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来,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沈浪也要去江南,所以才会有了这么多的巧合。   “白姑娘,早。”   “沈公子,早。”   事到如今,我已经可以十分坦然地摆着一副面瘫脸跟总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沈浪打招呼。   彼此早就知根知底,装了也白装。   倒是我身后的如意和百灵见到了沈浪,一副大家很熟的模样寒暄起来。当我听到百灵和沈浪交流到追踪之术的精髓时,终于忍无可忍,跟如意说道:“去让百灵过来,我们得启程了。”   谁知道百灵笑嘻嘻地回过头来,跟我说道:“我晓得啦,姑娘。沈公子说他下一站也是到扬州去,刚好顺路呢。”   我眼角抽了抽,“我们走的是水路,莫非沈公子,也与我们一起走水路么?”   “啊,我们什么——”   “好了百灵,别耽误了沈公子的时间,你也赶紧过来用早膳,别让姑娘等急了。”   百灵只好过来,跟我们一道吃了早餐,准备启程。   “哗啦哗啦”耳边是船家摇着木浆打着水的声音,我与如意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一个地图,我指向其中一个标红的地方,说道:“这个地方,叫缘山,我想要在这个地方将飞花楼盖起来。我已经修书一封给我义父,请他出来在飞花楼周围设计机关,也让吴毅在幽灵宫派了一支亲卫队出来,不日便能到达缘山。”   如今的幽灵宫,除了女门徒,还有男门徒。   吴毅管理有方,加上幽灵宫本就有些家底,如今幽灵宫的势力比白静在世时,强大了一倍不止。所谓亲卫队,不过是吴毅派来给我当苦力用的。   这个地方,名叫缘山,靠山面水,是个好地方。   “姑娘,真的让纪姐姐当总管吗?”如意皱着眉头问。   “怎么,你觉得她当总管不好?”   如意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姑娘,纪姐姐出身峨眉,每每听她说起她的师父时,言辞十分尊重,并常说她让师父失望,十年来自责甚深,只是无法放心爱不悔,才迟迟未回去请罪。姑娘与峨眉派的过节她并不晓得,若是有朝一日峨眉派前来与姑娘寻仇,那纪姐姐她——”如意略顿,没有再往下说。   我侧头,看向如意。   不得不说,我的如意越来越让人放心了,真是让我心中十分骄傲。   人人都说魔门妖道,对幽灵宫也好,其他那种不是根正苗红的门派也罢,几大门派总是以不屑与之同流合污的态度看待着,似乎这般,就能显示得自己十分高贵一样。   可这世上,到底谁又比谁高贵了?   “你担心纪晓芙到时候倒戈?”我问如意。   如意点头,“并非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我笑了笑,“你说的有理,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相信纪晓芙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即使峨眉派要找我算账,身为纪晓芙,大概也只会折磨自己,而不是要倒戈。   如意还是皱着眉头,百灵的歌声从外面传来,看出去,是那个贪玩的小妮子脱了鞋,坐在船边,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歌声甜美透着几分无忧无虑的快乐。   如意叹息说道:“她倒是快活。”   我笑道:“快活就好。”   只要这些跟在我身边的人,能感觉到快活,那么对我而言,已经足矣。人在很多时候,需要一些事情来相信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姑娘,这阵子还做噩梦吗?”   嗜心的事情除了王怜花,便是如意知道。如意知道的时候,脸色发白眼里泛着水雾看着我,好像是我快要挂掉了一样,当场就弄得我十分无奈,巴不得将她扔出房间将情绪收拾好了再放进来,可又担心她在外头委屈太过了,真跟我生气了。   我懒懒地闭上眼睛,“不记得了。”   如意:“……”   我无意在这个事情上再多说些什么,翻了个身,“其实也没什么,这阵子公子给的熏香挺管用,一觉睡到天亮。”   但还是噩梦连连,可醒来,却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噩梦。   有时候走在路上并没什么事情,可忽然就有一股嗜杀的感觉,尤其是晌午时分,尤为明显。夜深人静时,心里千头万绪,没有由来地咬牙切齿,想要找人泄愤。大概是王怜花跟我说过嗜心反噬神智的事情,每每这些时候,花费心神维持脑袋清明,便能撑过去。   王怜花说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嗜心。   可感觉这么下去,我很快就要早生华发了。因为天天花这么多心神克制那些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冲动,不早生华发也得英年早逝。   真惆怅,到了这个世界,我好像就没顺利过。   就连为了不跟沈浪老是碰面,该走水道也不顺利。   当天夜里,我们的船遇上水盗了。   原来是白天百灵坐在船头唱歌,歌声甜美人也长得好看,让这水盗起了色心,要将百灵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几位爷,这、这……小的上有父母待养,下有小儿嗷嗷待哺,可、可千万手下留情啊。”那是船家略微颤抖的声音。   “少废话,乖乖地将那姑娘交出来便饶你一条狗命!”一个粗鲁的声音说道。   百灵和如意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我。   我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水盗呢。我走出船舱的时候,发现船被几艘船围着,而船家站在船头与他们说话,脸色发白。   见我出来,那船家愣了下,随即又看向那些水盗,眉头皱紧,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哎哟,原来除了那位会唱歌的小妞,还有一个大美人。老大,你今天赚大发了,不如这个给你当大嫂,今儿个白天的那个小妞,便给了弟弟我吧。”一个脸有疤痕的人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不怀好意地说道。   船家闻言,看向我的眼神既同情又可惜。   我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在江岸的两旁,还夜泊了十来艘船,隔着距离,仍能看得出那些站在船头上的人,个个手持武器,怕且是早就想好了要在这个河段行动。   我看向那个为首的水盗头儿,笑着问道:“你想要我家百灵当你的压寨夫人?”   水盗头儿一愣,看向我,摸着下巴,“小娘们儿有点胆识,我原本是想要她,现在,改成要你了。”   “哦?”   “废话少说,老大,我们到底还要不要抢了?”那个疤痕男拿着手中的大刀,蠢蠢欲动。看得出来此人毫无耐心。   “你想我当你的压寨夫人?”我看向那个水盗头儿,问道。   “你竟然不怕?”水盗头儿有些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我也能将你砍成七八段,你信不信?”   水盗头儿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够劲儿,我喜欢!”   在旁边的船家听见我和水盗头儿的对话,表情快要晕掉。   “你喜欢我,但我可不喜欢你。识相的现在就走,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我脸上的笑意敛去,心中杀意迸发。   那群水盗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立,手一扬,两个黑色的小东西已经从我手中飞了出去。   “大伙儿散开,那是霹雳弹!”   很好,好歹是见过点世面的,还知道那是霹雳弹。这江湖中的水盗,未免也太不专业。若是我寻常人家的姑娘,又怎会身边就只带了两个丫鬟出来?   只听到两声巨响,对面的乌篷船已经被霹雳弹炸开了一个大洞,船上的人纷纷跳水,往停泊在两旁的乌篷船游去。   停靠在两旁船头的人见状,训练有素地拉弓,火箭嗖嗖地朝我所在的船飞来。   如意和百灵从船舱提剑出来,如意将她右手中的白玉笛抛给我,“姑娘!”   船家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火箭射在船身,乌篷船很快便燃了起来,我站在船头,指向不远处正在奋力朝江边一艘乌篷船游去的一个人头,与如意说道:“将水盗头儿活擒了,他在那儿!”   擒贼先擒王。   “百灵,看着船家大叔。”   “是,姑娘。”   我微微一笑,手中提剑,足下轻点,便已经施展轻功往对面最大的一艘乌篷船飞去。说起来,我练武这么久,还真没有过什么实战经验。   不过没关系,实战经验都是慢慢积累起来的。   我才飞身上船,便有好几个人蜂拥而上。我施展轻功,在几人只见穿梭,只听得那几人几声哀嚎,手中的武器便已落地。   我忍不住笑了笑,一人给了一脚,全部踹到水里去。   船头没人,手中的白玉笛已经横至唇边,碧海潮生曲便在这喧闹的江夜响起。      ☆、第042章 :无题      我一向不喜欢刀光剑影,打架的时候,时间空间允许,来一首碧海潮生曲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既能附庸风雅,也能杀人于无形,因此不管是在万梅山庄还是后来的三年,我都花了不少心思在碧海潮生曲上。   九阴真经的武功博大精深,内功进展得很快。外功我却偏爱桃花岛一派的,打起来美轮美奂的,就算是打架,打得好看也是本事的一种。   碧海潮生曲适合群攻不适合单打独斗,恰好这群水盗就这么兴冲冲地跑来打劫。既然看得上我,那我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碧海潮生曲的乐声在江上回荡,如意既然将白玉笛带了给我,自然也是和百灵早有防备。我也不怕伤了自己人,一曲碧海潮生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如意已经将那水盗头儿逮住了。   只见她毫不客气地拎着水盗头儿的衣领,往我这边的船一扔。   一声巨响,水盗头儿已经到了甲板上,船也跟着猛晃几下。接着便是如意飞身而来,在水盗头儿上踢了好几脚。   “好、好姑娘……别踢了。”那水盗头儿浑身湿透,嘴角还溢出血丝来。   那不是如意踢的,而是被碧海潮生曲所伤。   白玉笛还横在我的唇边,悠扬的笛声从指尖流泻而出,我觉得应该要停下来,可却并不想停。浑身催动的内力在我的体内游走,碧海潮生曲渐向高潮,我看见有的人捂着耳朵痛苦不堪,也看见有的人已经抵挡不住倒在地上,可我停不下来。   浑身的内劲使出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姑娘!姑娘!”   如意提高的声音在我耳旁想起,我一愣,随即收了内力,将白玉笛放下。   水盗头儿已经被擒,其余众人自然也不成气候。   百灵带着船家过来了这边,如意又一脚踢向那水盗头儿,“还不快去见过我家姑娘!”   这会儿别说是姑娘了,要他喊我姑奶奶,这水盗头儿都是毫无意见的。   “姑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娘饶命!”   此时的水盗头儿脸上净是血水,身上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说不出来的狼狈。我嫌弃了皱了皱眉头,随即松开。   百灵已经十分机灵地从船舱里搬了一张椅子出来,“姑娘,坐。”   我在椅子上坐下,看向那水盗头儿,问道:“如何?还要不要我回去当你的压寨夫人了?”   水盗头儿欲哭无泪,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小的错了,求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   这群水盗,是有些规模,到底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平时大概也没少欺负那些寻常渔民。   “求我饶命?我饶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水盗头儿一愣,然后抬头看向我,“以后你是老大?”   “……”谁想当这见鬼的老大,乌合之众,难成大器。一个个都是莽夫,还不是好人,若是好人,还能来劫色?   所以说,出来难得招摇一次,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也是有苦恼的。譬如现在,我将这群人收拾成这样,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放过他们,那不是放虎归山吗?不放过他们,难道要我把他们都杀了?   我想了想,后来请了船家大叔和百灵将已经制服的水盗全部绑了起来,然后将他们全扔到一艘船上,再给了一些银两给船家大叔,劳烦他天亮之后将这群水盗送去官府,让官府处置。   至于剩下的那些不成名堂的,该散就散了。   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月上中天,居然才午夜。   我站在船头,江风徐来,月光之下,可以看到江面上海浮着一些木屑,那都是我放霹雳弹时炸的木船的碎末。   如意手里拿了披风出来,盖在我的肩膀。   “姑娘,回去歇下吧?”   我摇了摇头,“你去吧,我想自个儿待一会儿。”   如意闻言,便依言进了船舱。   白玉笛仍在我手中,我低头,看着那玉质上好的笛子,笛身上雕着莲花,底部是一个白字,这是王怜花送给我的白玉笛。我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嗜心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究。但他跟我说过,那玩意儿会反噬神智,不能有太重的心思,也不能放纵自己,否则只会加快反噬的速度。   我一直没有实战经验,只感觉自己武功应该不错,但从没想过一曲碧海潮生曲就能将那群水盗收拾了。当我刚才拿那群水盗练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杀意,如果不是如意将我喊醒,说不定我会将整首碧海潮生曲吹完。   不能有太重的心思,也不能放纵自己,难道人就要无欲无求地活着吗?   无欲无求的话,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把脖子一抹,说不定还能倒个巧,能升仙呢。   我望着手中的白玉笛,感觉太阳穴又一突一突地跳起来。   “白宫主。”   忽然,一道男声在我耳畔响起。   我一怔,回头,只见是一身白衣的沈浪站在我身后。白色衣袂飘飘,男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你一直跟着我,便是为了查明我的身份吗?”这趟江南之行,不论到了哪儿都能碰见他,真是巧得太奇怪了。   沈浪看向我,上前几步,淡声说道:“江湖中人,从未有人见过幽灵宫主白飞飞出手。有人猜测白飞飞武功深不可测,才智过人,是以能使手握幽灵宫大权的左右护法对她忠心耿耿。沈某今夜能见到幽灵宫主以乐曲制敌,实乃有幸。”   “……沈公子亦是江湖中人,应该明白江湖传言,皆是三人成虎。”我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漫不经心的说道。   沈浪走至我身侧,与我并肩而立,说道:“你适才飞身上船时,穿梭在那几人之间,所使的手法十分奇特,不知白宫主师承何处?”   我侧头,看向他。   沈浪迎着我的视线,微微一笑,“在下只是好奇,若是白宫主觉得不妥,不理便是。”   这些习武之人,对一些从未见闻的武功总是免不了心里痒痒的,问一下并不代表是他想要做些什么。桃花套一派的武功,除了弹指神通被一些后人所学,其他的一概已经失传。至我从倚天剑中将九阴真经和桃花岛一派的武学取出来,那传说中除了生孩子无所不能的黄药师的自创武学,才开始重见天日。   说出来,也没什么。   “那是兰花拂穴手和落英神剑掌。”   沈浪看向我。   我拇指与食指扣起,生下的手指略张,朝他做了个手势,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兰花指?”他一脸狐疑的模样。   我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忽然朝他出手,“看招。”   他见状,人并未退开,我已经贴近他的身侧,出手奇快,从他手到肩膀的穴道已经被我快速点了好几处。   “快、准、奇、清。好!”他喝彩一声,忽然跟我拆起招来。   我有些愣住,看向他。只见他眼中含着笑意,似乎是不管我怎么弄,都动不了他一根汗毛一样。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手中招数不停,兰花拂穴手和落英神剑掌一起施展。   沈浪是高手,我与他过招,大可不用避讳。而且我一见他一脸笑意,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想看看如果我能将他打败,那他会是怎样的神情。   当然……将沈浪打败这样的事情,对目前的我来说,大概只能想想。   我跟他在船头拆了百来招,沈浪身形变幻莫测、忽上忽下,我又忍不住皱眉,以指化掌,掌出时虽然如落英缤纷,可一掌也没拍在人家身上,以掌化指,指拂处招招凌厉,但招招落空。   而且两人在船头拆招,动静也不小,没一会儿如意百灵就跑了出来。   “哪儿来的恶贼,好大的——咦,沈公子?!”   沈浪居然还抽空朝她们笑了笑,“没事儿,我与白姑娘只是切磋交流。”   “……”   我现在打不过他,于是收了内力,缓缓落地,在船头站定。   “姑娘?”如意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没事,你们下去吧。”   百灵和如意对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默默地退了下去。   “你有两个十分关心的婢女。”沈浪笑道。   我双手背负在后,转身面向江面,“沈公子前来,该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白姑娘的师尊出身何处?”   “……”我没有搭腔。   “指可化掌,掌可化指。姿态优雅气度闲逸,一招一式看似轻描淡写、形若无意,实则招招凌厉,令师定是一位雅人。”沈浪笑道。   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有师父。”   沈浪微微一怔。   然后我又不想说话了。      ☆、第043章 :无题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浪是沈天君的儿子,而沈天君当年是仁义山庄的主人。仁义山庄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即便是当今有五大门派,仁义山庄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觊。如果沈浪愿意,他可以随时回去接管仁义山庄。   我出身幽灵宫,与他多有牵扯,总是有种会后患无穷的感觉。所谓后患,是以后指不定那些名门正派要按个什么罪名到我身上来。   但两人这么沉默下去,难道要这么苦大仇深相对无语一晚上吗?   论定力,我承认我略逊一筹。   于是,我率先打破沉默。   “沈浪。”沈公子也不用了,假惺惺的客气我觉得这时候已经没必要了。   他看向我,“白姑娘请说。”   “……你不是要找朱七七的吗?”我问。   他看向我,笑道:“是的,所以我一路在往江南走啊。”   “你当我是蠢材吗?”一路往江南走是不错,可处处跟我碰上了,那就太巧了。   沈浪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说道:“是王兄告诉我,你要前往江南,并且拜托我务必要对你多加照拂。”   “……”我就知道一定是王怜花搞的鬼,不然沈浪也不是闲的没事做的人。   “从陆路至江南,最多不过两天的路程,你忽然改走水道,是沈某惹人嫌了,但这一河段水盗为患,所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只好——”他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我忍不住扬眉,问道:“既然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适才水盗要劫船,你为何不出现?”   沈浪笑道:“若是出现了,又怎能见识到宫主一首乐曲,便能退敌的风采?”   我抿着唇,冷眼看向他。   沈浪见状,笑叹一声,然后说道:“白宫主,我早便知晓你会武之事。在下既然答应了王兄的托付,自然也不会让宫主在我的眼皮底下受伤的。”   一番话,说的自信满满。   “你既然早知道我会武功,又何必答应王怜花的托付。你与他既然相交甚好,莫非不了解他的性子么?”   沈浪默了默,随即说道:“因为我也有私心。”   我看向他。   他朝我露出一个笑容,不同于平时那种如若春风的笑容,而是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无奈的笑容,“我想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幽灵宫主。”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   王怜花那家伙一定是在我的身世上绕了十七八个弯,跟他透露出我是幽灵宫主,但是又卖卖关子的把戏。我想起那时候在仁义山庄,朱七七让人将我引上屋顶,想揭穿我会武功的事实,我却故意从屋顶上滚下来的事情。   真是……尴尬。但尴尬也是放在心里的,我表面上十分理直气壮,说道:“如今你证实了,难道要帮朱七七打抱不平?”   沈浪一怔。   “幽灵宫再怎么样,也没与仁义山庄有半分钱的关系,自然也从未与你结怨。朱七七确实知道我的身份,那天想要拆穿我,我是算准了王怜花在场才会从屋顶上掉下来,委屈了她,真是不好意思。”最后一句道歉,说的毫无诚意。   沈浪大概是没想到原来我还能比朱七七更不讲理,脸上神情怔愣。   该说的话说完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衣袖一甩,“适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别人想要动我,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沈公子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夜深风凉,我担心会受寒,失陪了。”   我将沈浪仍在船头,实在不想知道他的下一步是要去哪儿。   如意和百灵见我脸色不佳地进去,愣了下。   我在椅子上坐下,忍不住皱眉。如意已经走到我身后,双手揉上我两边的太阳穴,“姑娘,可是头疼?”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   “百灵,去将公子给的熏香拿出来点上,你也别折腾了,先去歇下吧。”如意的声音响起。   安神的熏香没一会儿已经在船舱里弥漫着,感觉原本烦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下来,我摆了摆手,跟如意说道:“你也别忙了,去睡吧。”   “我再陪姑娘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不用,你去吧。”   如意见状,也去睡了。   我躺在床上半晌,毫无睡意,心里头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要爬起来出去吹吹江风,但看了看对面闭着眼睛的如意,还是打消了念头。如意一向都轻眠,自从我开始不断做噩梦之后,更是稍有动静,她就能醒过来。   于是我眼睁睁地等天亮。   天亮之后让船家带着昨晚的水盗去官府,而我和如意百灵便直往苏州。沈浪大概是觉得我的身份已经确定了,而且我似乎也不领情,所以一路上也没有再“巧合”地遇见他,如此甚好。   苏州之行,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花满楼的百花楼,楼如其名,繁花盛开。花满楼得知我的来意,也十分干脆,修书一封给花六童说了此事。不得不说,都是花家人,花六童跟花满楼就十分不一样。花六童得知我是幽灵宫主,并且要盖一座楼的时候,精明得不可思议。   “知道当今天下缺的是什么吗?人才!”   我:“……”   “缘山可以给你,权当是我与你合伙开的,小飞飞啊……”   我一听到这个小飞飞就觉得没好事儿,这个花六童,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让他说活,偏偏我还让花满楼出面找上花六童,我既然喊他一声花哥哥,自然也不会将平日对待别人的不客气用在花六童身上。关键是,有的话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跟谁都能套近乎,并且还不让人觉得讨厌。   花六童望了我一眼,手中茶具不停,片刻,一杯冒着热气的好茶便已搁在我的位置上。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说道:“你看你花哥哥从小双目便看不见了,我也不想勉强他在商场上闯荡,可我总担心花家会踏上人才凋零的惨状,你若是能为我花家培养几个金算盘出来,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忽然感觉自己的功力比起这位花六童,还差远了。   要是江南花家人才凋零,那别人还不用活了。   花六童又说:“所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也是防范于未然。唔……你出身幽灵宫,若是哪天有人找你麻烦,无处可去,凭我江南花家,一个白飞飞,还是容得下的。”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哪一天会无处可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还是放任嗜心反噬神智,是疯也好是傻也罢,就当一个随心所欲毫无神智的魔头好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花家有七个童呢,个个人中之龙,还会缺人才吗?我觉得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感觉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叹息,这让身为庸才的我压力山大。   花六童望了我一眼,笑着说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到大,从未向我们要求过什么,如今他既然愿意为你引荐,身为兄长,自然也希望能替他对你照拂一二。”   我愣了下,随即微笑:“既然这般,便谢过六哥哥了。”   大概,花家人身上都有一种温暖的特质,总是能让我轻而易举地喊他们一声哥哥。花满楼是这样,花六童也是这样。我想,万一真有我无处可去,又还不想变成神智尽失的疯子的那一天,说不定真的可以厚着脸皮去求花家的庇护……汗。   苏州之行,开了个好头。飞花楼的筹建工作已经开始,我安顿好之后,就让如意安排将纪晓芙母女接到苏州。   江湖上的八卦仍在继续,那个武林第一美女的朱七七,至今下落仍旧不明。   可当我和如意在苏州市集上看到那个被拍卖的朱七七之后,惊呆了。   仁义山庄干什么去的?不是说丐帮耳目布满天下吗?那个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朱七七,又是怎么回事儿?   如意有些惊讶地看向台上标着价高者得的朱七七,然后扭头看向我,表情要笑不笑的,“姑娘,你觉得咱们要不要将她买下来?”   将朱七七买下来?   我看向如意。   如意抿着嘴笑,说道:“哎,要是姑娘将朱七七买下来了,她得憋屈死。现在仁义山庄漫山遍野地去找朱七七,姑娘将她买下来,从此就是仁义山庄的大恩人了。到时候别说朱七七,就连朱爷见到姑娘,也得礼敬三分,岂不好玩?”   我眨了眨眼,然后看着台上那个怒气冲冲的朱七七,忍不住也笑了,“好啊,那就将她买下来。”   这位武林第一美人,花了我一千两银子买下来。   大概是朱七七没想到自己只值一千两,又大概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放倒了然后拿出来拍卖,又又大概是她没想到花了一千两将她买下来的人居然是我,总之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红唇微颤着,几乎要昏倒了。      ☆、第044章 :待定      “白飞飞,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白飞飞,你赶紧送我回仁义山庄!”   “白飞飞,我的小泥巴呢?”   “白飞飞,你还不快将我松绑?”   “白飞飞,唔唔唔唔。”   我花了一千两银子将朱七七买了下来,带回缘山。一路上这位大小姐实在太过聒噪,我不胜其吵,一怒之下让如意拿来一块破布把她的嘴巴给堵住,终于耳根清静。   “其实我也不想对你这么粗暴,但是你实在太吵了。”我笑着说道。   朱七七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双手被绑在身后,还没被松绑呢。但我有心想让她吃一下苦头,也没招呼如意帮她解开。   我支着下巴打量着她,忍不住说道:“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就只卖了一千两呢?”   朱七七瞪我。   “离家出走好不好玩?”我问她。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死了不止一万遍。   “其实沈浪有下来江南找你哦,怎么?你不晓得吗?你离家出走,难道不是为了让他找你?”   朱七七一听到沈浪的声音,双眼就发亮,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说实话,她倒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什么心事都放在心上了。其实……也不是那么不招人喜欢,每次见到她,我都会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嗯,蠢蠢欲动地想要欺负她……扶额,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   朱七七抬头,看向我,眼里带着倔强,却又带着几分脆弱。   我默了默,跟如意说道:“替她松绑吧。”略顿,又对朱七七说:“你得保证你要安静一点,不然我要点你穴道的!”   朱七七又瞪我。   我看向她,十分理直气壮:“别瞪我,再瞪我就将你送回去,一千两银子可不少呢,买你我都嫌贵了!”   是嫌贵了啊,我买她下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身边有个如意服侍着,觉得十分贴心,实在不需要这个大小姐来充当丫鬟。   如意和百灵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送了绑的朱七七见状,想要说些什么,大概又担心我说的话是真的,有些愤愤地看了我们一眼,就抿着唇不说话。   我见状,笑了笑。   看来她这次离家出走,学聪明了不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容忍她。   江湖八卦上段时间没什么新鲜事儿,最近忽然爆出了个挺新鲜的八卦,据说峨眉派和幽灵宫结怨了。峨眉派掌门人灭绝师太放话,峨眉与幽灵宫,从此势不两立。   我在苏州的一家茶楼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觉得十分好笑。   就灭绝那性格,就算我当初没暗算她,后来也没有在开封城外与丁敏君几人的那一战,她与所有被归为是魔门邪道的门派都会势不两立好么。   但当我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纪晓芙在我的院子外,等着我。   “宫主。”   “找我有事。”   纪晓芙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大概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她是飞花楼的总管,很多事情我都交给她处理,自然也是免不了要跟外面人打交道的。我能听到的江湖八卦,她自然也能听到。   “宫主早就知道我是峨嵋派的人,为什么还要用我?”她问。   “你觉得你还是峨嵋派的人吗?”   纪晓芙一怔,脸色自然是不好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用了你,就没在意过你出身什么门派,我可不是灭绝那个老顽固,认为一个人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好人。”   纪晓芙垂下双眸,没有在说话。   “纪总管,想想你的不悔吧。你心中再怎么尊敬你的师父,也改变不了她的顽固。若是她知道了不悔的存在,你以为她会顾念与你师徒一场放过你的女儿吗?”我淡声问道。   纪晓芙闻言,脸色一白。   我见状,没有再往下说。她可不知道,就算是她本人,灭绝都能毫不手软地将她杀了,更何况是杨不悔。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纪总管,你没事别老东想西想的,也不怕自己老得快吗?”   纪晓芙:“……”   我摇了摇头,又问:“朱七七呢?”   纪晓芙听我问起朱七七,脸上暗淡的神色褪去,说道:“我正想问姑娘,如今仁义山庄正在找她,我们是否要——”   “不要。”   我打断纪晓芙的话,淡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就让她这么呆在缘山,只要别让她往外跑就行了。她说她的婢女小泥巴原本是和她一道的,后来她被人放倒之后再醒来就没有和小泥巴一起。你在外头的时候,可以稍微留意一下市集上卖奴才的地方。”   “好的,我回头便让朱姑娘将她婢女的容貌大致与我说一下。”   我点了点头,“嗯,没事的话,你回去罢。”   纪晓芙低头,应了声是,就离开了我的院子。   我走进院子,却意外地发现缘山来了不速之客。我实战经验少,但自从修习九阴真经以来,自认不论内功还是外功,都有长足的进步,加上来者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我当然能察觉出来。   “来者何人?”   “哎哟,小飞飞,几个月不见,你便要打算在这苏州翻天覆云了吗?”   一听那个哎哟,就知道来的人是陆小凤。   陆小凤正斜倚在院中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嘴边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我轻哼了一声,走进院子,却没有睬他。   “要盖飞花楼,花了一千两银子将朱七七买下来,却不告诉仁义山庄。又将多年前从峨眉派出走的女弟子请来当你飞花楼的总管,我说飞飞,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   陆小凤一噎,然后说道:“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份上,你跟我说这话也太无情了,飞飞。”   “难道像你那么多情就是好的?”我侧头,毫不留情地反问。   陆小凤:“……”   我看他一脸无语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感觉舒坦了些,但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半晌,陆小凤叹息:“飞飞,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样了?”我反问。   “你买下了七七不告诉仁义山庄就算了,好歹哪天山庄问起来你还能说是派人送信了,至于信有没有送到与你也没什么干系。但你既然已经与峨眉派结怨,纪晓芙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为什么要她当你飞花楼的总管?幽灵宫那么大,莫非你就缺这么一个总管吗?”   我想要一个总管,只要跟吴毅说一声,幽灵宫里的人随我挑。可我既然说了要用纪晓芙,就不会反悔。出尔反尔,对有的人我可以做得很顺手,但对纪晓芙,我不想这样。为什么不想,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不想。   “陆小凤,你的薛冰呢?”我忽然问。   陆小凤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将话题扯到薛冰上去,有些狐疑地看向我。   我手中扣着白玉杯,要笑不笑地看向他,“你不去管你的薛冰,却有空来管我?”   陆小凤看向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自从开封城一别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薛冰,我为什么要去管她?”   我将手中杯子放下,站了起来。   虽然是夏天,但缘山的夜晚偏凉,夜风吹来,我打了个喷嚏。   忽然一阵异响,接着就是一件披风落在我的肩膀。我一怔,发现是陆小凤的红披风。   他这样的手段,都不知道对多少女人用过。我撇了撇嘴,将身上的红披风拿下,扔了过去。   “别拿对其他人的手段来对我。”   “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过来。我转身,只见他坐姿慵懒,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但眼里惯有的笑意却褪去了,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再度沉默,我不知道我想他怎么做,因为很多事情没有摆上台面来。就算现在真的说明白了,追究起来那些事情也是过去的事情,有必要为了那些过去的事情弄得自己心中不快吗?   我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平常无异的微笑:“陆小凤,问你一个事情。”   “你问。”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或者是傻了,你会管我吗?”   “你为什么会变疯变傻?”陆小凤皱着眉头看向我。   我轻描淡写:“就是问一下。”   陆小凤叹息,“我看是你将旁人逼疯逼傻了,你也不会变疯变傻的。”   我横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他笑了起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不会回答,大概是他自个儿也说不清楚。我转身,看着银色月光下的缘山,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会。”   在周围静谧地只听得到缘山上的虫鸣时,我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狐疑,转头看向他。   他从椅子上起来,走至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   “若是有那么一天,不论是你疯是傻,我都会管你。”   我抬头看向他,忍不住笑了,放轻了声音,“可我不会。”   他一愣。   我没有再看他,只是笑着说道:“若是有一天,我要变疯变傻,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管。”   不管是王怜花还是陆小凤,或者是任何一个我所关心和在意的人,我都不会舍得将神智尽失的自己留给他们。      ☆、第045章 :待定      大概是我说的话对陆小凤而言,太过怪异。   他皱了皱眉,“怎么忽然又是疯又是傻的,你怎么了?”   我摇头,笑着说道:“没怎么。”   陆小凤见状,叹了一口气,调侃般地说道:“我发现自个儿在你面前叹息的次数,比我过去一生的叹息次数还要多。”   看看看,这就是这个男人的能耐。说的话,无不昭显着你的特别,说的似乎除了你,他就没宠过别的女人一样。   可陆小凤又怎么了?   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他不就是风流吗?他敢给我一个绿帽子我就敢给他一打绿帽子。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笨。   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别等到时光匆匆白了少年头时,才后悔当初没有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我笑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陆小凤,“过来。”   陆小凤扬眉。   我侧头,含笑看他,“怎么,你怕?”   他轻声笑了起来,“飞飞,你在用激将法?”   含笑低柔的嗓音,直直击进我的心湖,然后泛起阵阵涟漪。去他的纠结去他的不勉强,他不也说了姑娘家最爱的就是口是心非吗?   就算他来去如风,我也要将他困在这山谷中,让他有进无出。   “就算我要用激将法,也得有人受才行。”我说道。   他又笑了笑,那一笑,似乎带着七分无奈三分温柔,然后缓步朝我走过来。   我仰头望着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拉,他已经俯下身来,额头几乎与我的相抵,两人呼吸交缠。   那双好看的黑眸尽在咫尺,黑幽幽的,平日的漫不经心与笑意褪去,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我。   凭陆小凤,如果他不愿意,我又怎么能将他扯下来?   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气息再度朝我袭来,让我想起几年前我重伤时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那时候,就是这股气息弥漫在我的鼻端,清爽好闻,意外地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直直看进他的眼底,然后踮起脚尖,鼻尖蹭了蹭他的,眼前的男人呼息蓦地变得急促。   原来他也并不像是表现得那么淡定。   我忍不住笑了,“你敢——”   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唇已经落了下来。   我想男人和女人,若是彼此有意,总是免不了被诱惑的。但不管是诱惑还是被诱惑,只要踏出去的那一刻是心甘情愿的,那就已经足以无憾。   原本只是紧贴着的唇吸吮辗转,混在一起的呼吸透露着彼此说不出来的亲密。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眸色像是被墨色渲染过一般,黑沉沉的,嘴角却微勾着,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这就是七七说的,会媚术的幽灵宫主,嗯?”   我默了默,抓在他衣襟的手抬起,改为环上他的脖子,侧头,挑衅般地问道:“怎么,有意见?”   “不敢,我当然不敢。”他笑着,双手环在我的腰身。   “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要晓得,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说道。   他墨眉微扬。   我笑得如沐春风,柔声说道:“要是你敢背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就杀了你。”   陆小凤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我自认是个混蛋,但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我闻言,将头抵在他的肩膀。   这样的举动,半是真心半是冲动,我想留一点东西给自己。   万一……真的有万一呢?   陆小凤环在我腰身的手收紧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亲也亲过了,现在才害羞?”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居然脸上真的在隐隐发烫。   “来来来,给我瞧瞧?”说着,他的手居然探了过来。   我将他的手拍下,“闭嘴。”   当朱七七在缘山看到陆小凤的时候,开始是十分高兴。   “陆小凤,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我要回家!”   “哟,七七,你怎么在这儿呢?”陆小凤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   大概这位大小姐从来都有这样的毛病,就是眼中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当她看到陆小凤的时候,完全忽视了在陆小凤身旁还有一个我。   “我……我出来玩儿,迷路了,然后……”朱七七眨了眨眼,然后这回终于没有忽视我,她嘴巴一扁,干脆说道:“我离家出走到了苏州,后来不小心被人迷昏了,是白飞飞将我买下来。她一直关着我不让我走,也不让我送信回家!”   朱七七说着说着,就十分生气,“她将我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让我回家。小泥巴不见了,她也不让我去找!陆小凤,你帮帮我。”   陆小凤嘴角抽了抽,然后侧头看向我,我要笑不笑地看向他。   陆小凤干笑两声,“那个……七七啊……”   “陆小凤,你最厉害了,你帮帮我啊,你不帮我也可以派人告诉我爹或者是冷二叔,告诉他们我在哪儿啊。陆小凤……”朱七七说着,走到陆小凤身旁,就要拉他的衣袖。   那种把戏我知道,就像是小孩子跟大人撒娇一样,扯着你的衣袖晃啊晃的,如果你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要将你的衣袖给晃掉一样。   但朱七七的手却落了个空,陆小凤一只手背在身后,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七七啊,我如今跟从前也不一样了,你在这儿乖乖的,你爹和你冷二叔,总是有来接你的时候。”   朱七七一愣,皱着眉头看向陆小凤,然后又看向我。   “又是你搞的鬼?”她的语气很不快。   我莞尔,“我搞什么鬼了?”   “果然是幽灵宫的妖女,手段不干不净。你蛊惑了沈浪,现在还继续勾引陆小凤吗?”朱七七很愤怒,转而看向陆小凤,不由分说扯着他的衣袖,“陆小凤,你别被她骗了,她是幽灵宫的妖女!我们赶紧走!”   陆小凤默了默,“七七。”   朱七七愣住,抬眼看向陆小凤。   “我知道她是幽灵宫主,我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她的身份。”陆小凤说。   “……”   “在仁义山庄的时候,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她喜欢那样,所以我不会拆穿她。”陆小凤看向我,眼中含笑,半是邀功半是解释的模样。   我见状,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嗯……怎么说,这家伙要宠起人来,一向都是很上道的。   朱七七见状,大眼睛里泛着水光,随即豆大的眼泪往下掉,“你居然早就知道?”   陆小凤点头。   “你早知道她的身份还来缘山,那你们不就是一丘之貉?我爹和冷二叔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你忘了在仁义山庄的时候我爹他们对你有多好?”朱七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控诉。   陆小凤闻言,笑叹一声,“好了七七,别哭了。”   朱七七脚一跺,几乎要尖叫,“我就要哭!”   陆小凤摸了摸嘴巴上的胡子,转而看向正在看戏的我,“那咱们先去你说要布置机关的地方看看?”   陆小凤之所以会跟我一起出现,是因为我将缘山的布局图给他看过之后,他认为我要布置机关的地方有些不太妥当,所以与我一起出来看看。   遇上朱七七并不在我的计划中,当然,遇上了我也很乐意的。   我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个一脸愤怒委屈的朱七七,“你哭也没有用,没事干的话去找纪总管,她会安排活给你做。”   “谁要帮你干活!”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是谁说要靠自己打工赎身的?一个月给你五十两月钱呢,你从前怎么不问问你爹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东西了!”我端着老板的架势,怒斥打工仔。   朱七七是个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脾气又经不起激。今天一大早百灵来跟我汇报,说是朱七七要给我打工替自己赎身,但是要五十两银子一个月。我一听,就知道大概是百灵这个小妮子跑去撩拨朱七七,然后沉不住气的朱七七一怒之下就顺着百灵的话往下说了。   五十两银子一个月,也亏得这位大小姐敢想。   但既然她敢想,我当然也敢做。贵了就贵了,她自己说要给我打工,那就打工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大小姐能撑多久。   朱七七瞪我,很不甘心但是却抿住了唇,不再说话。   我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身为一个仆人,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别惹你的东家不高兴。”   大概是朱大小姐这辈子还没有过仆人这样的身份,所以听到我说出仆人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在一旁的陆小凤大概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将我半搂半抱着往前走,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也好了,再蹭就该要晚了。”   我侧头瞥了陆小凤一眼,他迎着我的视线,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   “……”我别开了眼,心情十分微妙地被他给带走了。      ☆、番外:情起(一)      在陆小凤的一生当中,从来不缺女人。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江湖八卦中流传最广的从来就不是他的武功有多厉害,也不是他的朋友有多少,而是他的风流史。   陆小凤的女人有不少,但一向都是女人找上他居多。   怎么说呢,陆小凤这家伙混账是混账,不过他自我感觉良好,虽然渣了点,但从来当断则断,从不会纠缠不清。更何况,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当然,这个天经地义的男欢女爱向来也是你情我愿的,要是有一方苦苦纠缠又或者说是一方不情不愿,他也是万万不愿的。   陆小凤第一次见到白飞飞的时候,是在黄石镇,那个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不说话的时候是一张可以和西门吹雪比拟的面瘫脸,可一说话就爱笑,有时候是淡淡的笑,有时候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有时候脸上笑着眼底却不经意闪过几分无奈,但不论是怎样的笑,她一旦笑起来,整个人就明亮了起来。   阅人无数的陆小凤见到少女时候的白飞飞,摸着下巴下了个定论——   这是个美人坯子。   明眸皓齿,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勾勾转转,顾盼间,流转生辉。   不笑的时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瘫美人。   笑起来的时候,是个很容易让男人移不开眼睛的美人。   在黄石镇的酒馆中,少女白飞飞笑眯眯地与他说道:“陆小凤,我仰慕你很久了。”   双手托腮,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带着少女特有的仰慕和崇拜,那样的眼神让陆小凤十分受用,可他也不是笨蛋,真仰慕还是假仰慕,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白飞飞说她是幽灵宫主的女儿,是罗刹鬼女的第二个老大。   陆小凤扬眉,白飞飞是什么身份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可这个黄毛丫头居然敢问他司空摘星的下落。快活王的玉佩失窃,下落不明,江湖中人心中再怎么疑惑是不是偷王下的手,但也不敢像她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一则司空摘星与快活王无冤无仇,江湖中人也会害怕祸从口出,即便心中有猜测,但也不会那样明晃晃地说出来。二则司空摘星身为偷王之王,所谓盗亦有道,除了陆小凤知道那个家伙或许会为了一个无关重要的打赌又或者说为了让他多翻几个筋斗而去偷东西之外,旁人都认为偷王司空摘星是个多么有节操的飞贼呢!   虽然有几分机灵,但尚且稚嫩。   那是陆小凤对白飞飞的第一印象。   第二次见到白飞飞的时候,白飞飞并没有见到他。那时候的白飞飞在做什么来着?   对了,那时候的白飞飞,正在跟熊猫儿抢人,抢一个名叫百灵的小姑娘。   “谁说我要认义妹,我要将她带回我家,当我夫人。”   “百灵,你未来夫君叫白大飞。”   “我叫白大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家住杭州西湖旁的一座大宅里,仁义山庄的主人朱富贵是我的叔父,你想要看我对百灵好不好,只要去杭州一问是否姓白的大户人家,再去看看便能晓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那个脸上带着笑意,手里还拿着折扇招摇的白飞飞一身男装,跟那个怒气冲冲的少年说出以上话语时,陆小凤正在老板娘招待他的二楼上,他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上,稍一侧头往下看,就能看到那个少女。   这个小姑娘,话里几分真假,看来是全凭心情。   陆小凤笑了笑,将手中杯子的酒一饮而尽。   再后来,陆小凤就不得不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他前天晚上在怡情院撒完银子,又不想去旁的地方,于是找了个风水真好的大树乘凉睡觉。   大树风水是挺好的,他睡个觉都能惹来两个小毛孩在树林里打架。   白飞飞和熊猫儿打得不亦乐乎,陆小凤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俩小孩儿,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话,武功算是很不错了。白飞飞武功走轻灵一路,把熊猫儿累得团团转,要不是后来熊猫儿的一个小跟班暗算她,她也不至于中了熊猫儿的一掌。   看着她直直地从树上栽下去,自认一向十分怜香惜玉的陆小凤就忍不住出手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样,认为天下的女孩子,就该是被宠爱的。只是他为人风流,别人就只记得陆小凤是个混账,却不记得他也未曾对女孩子疾言厉色过。   看着那个倒在他怀里昏过去的少女,陆小凤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月光下的少女面容苍白,紧闭着眸子,眉间微蹙,带着几分脆弱。   陆小凤混迹江湖以来,见过美色无数,到他这份上,要说最能打动他的是美色并不完全正确。男人的骨子里,都有保护欲,尤其是自诩不凡的男人,更是这般。陆小凤虽然人前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但要真有个人跟他说不认识陆小凤,他得郁闷半天。这样的男人,向来都是保护欲过剩的。   对于保护欲过剩的男人来说,或许最能打动他的不是美色,而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苍白脆弱。而当那个流露出脆弱神色的人,是个美人胚子的时候,那就更能让人动心了。   所以当看到那个少女紧闭着双眸倒在他怀里时,陆小凤心里的那根弦就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但随即回过神来,想什么呢,人家才十三四岁!   话又说回来,在金鹏王朝的时候,上官雪儿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不也敢爬上他的床吗?   想着想着,陆小凤都感觉自己有些禽兽不如了,赶紧将怀里的人送回了她落脚的地方。   “幽灵宫的少主白飞飞,虽然年少,倒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当从欧阳情那里听到这话的时候,陆小凤愣了一下。随即,就听到欧阳情暗示说幽灵宫和红鞋子有勾结,因为欧阳情说白飞飞知道红鞋子的事情。那时候的陆小凤并不疑惑欧阳情也知道红鞋子的事情,但是妓院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江湖中许多的八卦和大事,都是从酒馆妓院这些地方流传出去的,欧阳情身为迎春阁最红的头牌,入幕之宾不胜枚举,知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白飞飞,怎么会知道红鞋子的事情?要说她与红鞋子有勾结,并不尽然,白飞飞的武功在她那年龄段可算是出类拔萃,可与红鞋子那些神出鬼没的女人比起来,还差远了。年纪小小,她是如何得知红鞋子组织内部之事呢?   于是,陆小凤第一次对白飞飞感到好奇。   事后种种,他与白飞飞的接触当中发现,那个少女,心思果然很重。陆小凤从小就听说,心思很重的人,不好养。所以每次当他看到白飞飞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这么个小小的身板,心里是压着多少的事情?真能快乐长大吗?   直到那天晚上他看到白飞飞亲手将白静毒死。   只是白静死了,她却也不好受。身重阴阳煞,揽下了幽灵宫好几百条人命,脸上神色冷凝,不见她有任何惊慌,不知道是大悲大喜过后麻木了,还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   因为要急于替她疗伤,所谓男女之防非常时候也只能放在一旁。染血的外衣褪下,却发现少女雪白如玉的背部,全是疤痕。新伤旧伤,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交错在那雪白的背上,触目惊心。   可陆小凤从来没有听白飞飞说起过白静这般虐待她。   那些疤痕,看着的人都心生不忍,他无法想象这么个看着羸弱的少女,是怎么忍下来的?她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地将白静设计入局,看着白静死在眼前。   当她看到白静气绝身亡的时候,心中是什么感觉?   那天晚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女,她抬头,嘴角一缕殷红的血丝逸出,跟他说——   “陆小凤,我很疼。”   陆小凤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一个不忍,已经将她抱起。以至于后来夜访幽灵宫,又带她至万梅山庄那些事情都那么顺理成章。   众人皆知,陆小凤对麻烦这类事物总是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吸引力,而经常带着自己吸引来的麻烦,去麻烦自己的朋友,是陆小凤的习惯。所以当他将白飞飞从黄石镇带走之后,他就想到了西门吹雪。然后,他就毫不愧疚地带着白飞飞到了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的医术并不比他的剑法逊色,陆小凤坚信自己的朋友西门吹雪有能耐帮白飞飞解决她所面临的困境。   于是,只管救不管活的陆小凤将白飞飞扔在万梅山庄,自己又继续去江湖游荡了。   此经一别,再见面时,已是三年后。      ☆、番外:情起(二)      三年后的白飞飞,摇身一变,变成了开封城莲花阁主的长姐。   城中百姓曾说,若说仁义山庄的朱七七是那人间富贵花,那么莲花阁主的长姐,便是天上王母娘娘养在瑶池边上的那株沾露莲花。   在白飞飞还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城外的树林里见到了白飞飞。峨眉的弟子不知怎的,居然和白飞飞过不去。陆小凤扶额,睡个午觉都不安稳,于是只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大树枝上静观其变。   练武到了一定的境界,人便能将自己的气息收放自如,不想让人发现,自然能隐匿地一丝不漏。   以陆小凤对白飞飞的了解,那个姑娘脸上表现的和心中所想的,从来都不一致,并且她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狂妄骄傲,自以为不显山不露水,却总会在不经意在眼角眉梢间里透露出来。但她又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十分识时务。   三年时间,不止是当初那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伶牙俐齿得也让他刮目相看。三年的时间,她倒是从未搁下对那两个小丫头的培养。   陆小凤以为白飞飞会跟丁敏君动手,毕竟,丁敏君那一剑直直地刺向她,没有一丝要留情的意味。但出乎意料的,白飞飞居然没动手,又或者说,她还来不及动手的时候,武林中的新起之秀沈浪已经动手了。   好一个英雄救美!   在树上看好戏的陆小凤几乎要为白飞飞鼓掌叫好了。   当年的那个白飞飞,还会跟少年熊猫儿怄气,两人跑到小树林去打架,为了一时意气身受重伤。三年后的白飞飞,面对峨眉弟子的出手挑衅,居然纹丝不动。   不过……陆小凤忍不住摸下巴,莫非这个姑娘,看上了那个被江湖中人吹得古往今来第一名草的沈浪?   开始陆小凤只是这么想,然后当他看到那个姑娘在上马车前,朝沈浪露出的那个笑容。   “……”   螓首低垂,上马车前微微一顿,缓缓回头,那双如水的眸子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笑容含娇带怯得恰到好处,任谁见了,都禁不住动容。   陆小凤认为白飞飞那个笑容,可谓是活生生地诠释了何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当然,仁义山庄的朱七七也是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资本的,可惜朱七七性子活泼得过分,要她露出这么个笑容,恐怕不容易。   居然对着沈浪露出了这么个笑容,陆小凤摸着下巴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胡子,墨眉扬了起来。   这小飞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小凤心里痒痒的,于是当天晚上就摸进了白飞飞落脚的院落。   三年不见,那个姑娘不只出落得更加美丽,武功也见长不少。一把锋利的剑从她手中刺出,一连串的招数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他有心看她武艺进展,便与她拆了百来招。这姑娘了不得,武功修为竟似一日千里似的。   他以灵犀一指夹住她的剑锋,啧啧说道:“小飞飞,古人相逢,动刀动剑的可不好。”   那姑娘轻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夜访姑娘家的住处,也不怕旁人将你当成采花贼。”   陆小凤觉得有时候很奇怪,有的人不过偶尔想起,你以为她不过是生命的过客,可再度重逢,心中又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想起来,大概是因为白飞飞这姑娘,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吧?   囧,把人家救了,然后扔给朋友收拾烂摊子,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再度见面时,小姑娘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   陆小凤的逻辑大概是有些混乱了。   昔日的少女长大后,一笑一颦都是风情,即便是横人的眼神,陆小凤觉得也很可爱。   那天晚上,白飞飞问了他一个十分无理的问题——   “陆小凤,要是我和朱七七一起被坏蛋捉走了,你要救谁?”   自然救你。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谁会那么想不开要捉走你?”   当然,话一出,又惹来那个姑娘不悦的眼神。   那天晚上,当他得知白飞飞和峨眉派结怨的始末之后,陆小凤觉得胆大包天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姑娘了。但那么个胆大包天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姑娘,却记得他喜欢喝竹叶青,跑去抱来王怜花亲手酿制的好酒,与他共饮。   陆小凤当年见到王怜花和白飞飞时,觉得这对姐弟真是匪夷所思,姐姐白飞飞要说心思重,那是真的重,但大多数时候不显山不露水,骨子里的狂妄骄傲让她耍那些小心思都耍得理所当然的模样,弟弟王怜花什么都懂一些什么都会一些,变脸跟变着玩似的,让司空摘星都叹为观止。   但这对姐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上了心的人,十分在意维护。   陆小凤手里拿着竹叶青,酒不醉人人自醉,而那个陪他一起在栏杆前共酌的姑娘,安静着的时候宛如画中仕女一般,那般看着,都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当陆小凤在仁义山庄见到白飞飞和王怜花时,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感想,脸上一派淡定。   这对唯恐天下不乱的姐弟,如果不是来凑热闹,那便是来看热闹的。   但那个念头,在陆小凤看到白飞飞被王怜花两道气指暗算得险些栽在沈浪怀里的时候,变得有些那么不确定了。   该不会……是那小妮子真的看上了沈浪吧?   就在陆小凤微微皱眉的时候,身旁的薛冰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位莲花阁主的长姐,人长得美,性情看起来也不错,与沈浪站在一起,倒是佳偶天成。若是沈浪为了她,拒绝额朱爷的一番好意,倒也不稀奇。”   陆小凤挑眉,回头看向薛冰。   薛冰笑颜如花,一脸的无辜,“我说的是实话,你竟不爱听?”   陆小凤:“……”   陆小凤这些年来,花丛中来回,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江湖浪子,心无着落处。   不论是薛冰还是别的谁也好,不过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这番薛冰前来仁义山庄,陆小凤心中却有种淡淡的倦乏,那叫什么?腻了。腻了这样的你来我往,你追我赶;腻了酒桌间的打情骂俏内心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对他,是有几分情意的,虽然他不明白那个姑娘,是打哪儿对他生出来的情意。   旁人都在向陆小凤索取些什么,或者说找上陆小凤,是为了解决麻烦或者是寻找依靠,可没有人让他感觉像是白飞飞那样,将他放在心里,不靠近不接近也不逼迫。但怎么说,陆小凤又觉得白飞飞对他的手段,是欲擒故纵。   但是可别说,陆小凤这些年见多了倒贴的江湖女侠,如今见到白飞飞这样的,心里喜欢着,却不靠近并且还要他离得远远的这个招数,还真的挺受用。   陆小凤心里痒痒的,但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良人。于是便看着白飞飞在开封城装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装得不亦乐乎,看着她在沈浪面前含羞答答的娇羞模样,又看着她将朱七七气得七窍生烟无处申诉,更看着她和王怜花二人一唱一和作戏作的跟真的似的。   心中无奈之余,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嗯,对,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的长辈。   可是长辈会对晚辈动心吗?   陆小凤对此十分头疼,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怂。   生平第一次认怂的陆小凤,很怂地离开了开封城。几个月后,又听花满楼说白飞飞打算盖一栋楼,名叫飞花。   花满楼说飞花楼所在的地方,在苏州缘山。缘山是花家的地,白飞飞既然得了缘山,其中自然是得了花家的首肯。才听说她要盖一栋楼,又听说她打算让那个名叫纪晓芙的女子当总管,纪晓芙此人陆小凤是知道的,那是峨眉多年前出走的弟子。   白飞飞谁不好选,为什么非要选纪晓芙当她的总管?   陆小凤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很欢乐地跳了几下,觉得胆大包天四个字已经不能用在白飞飞身上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至苏州缘山,一去可不得了,她不止收下了纪晓芙母女,还花一千两银子将朱七七买了下来。   将朱七七买下来不是坏事,但她将人买下来也不给仁义山庄报个信,这让陆小凤十分无语。   但这阵子,他琢磨白飞飞的性子也琢磨透了,在有的事情上,白飞飞执拗得不可思议。譬如说,她既然封锁了朱七七在缘山的消息,那么当然是不稀罕当仁义山庄的什么大恩人。她不派人送信去仁义山庄,那就是不想送。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劝得动她。   当然,陆小凤觉得就冲着她将朱七七买了下来这一点,仁义山庄的朱富贵也会感激她一辈子的。   只是……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如今的性子真的是给人惯得不能要了!      ☆、番外:情起(三)      陆小凤出现在缘山白飞飞的院子时,她正在院外与纪晓芙谈话。陆小凤觉得白飞飞的逻辑一般人弄不明白,譬如说收留纪晓芙和杨不悔。   陆小凤一直认为,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是高风亮节,可总是带着几分迂腐,似乎不迂腐就枉称是名门正派。好比说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武当派张三丰百岁寿辰,各路名门正派人士说是去贺寿,可结果就是去逼问张翠山夫妻关于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又好比说张翠山因为妻子多年前的错事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哥师弟,自尽了,这下可好了,白眉鹰王的女儿殷素素也跟着殉情,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张无忌,有必要么?   名门正派迂腐,所以养出来的弟子也是比较迂腐,连带着曾经行事肆意的妖女与名门正派的人相处了十年,也迂腐起来。真是有种愚忠愚孝愚殉情之感,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留下垂髻幼儿孤苦伶仃的,何其可怜?   总之说起名门正派,陆小凤只是觉得这些名门正派的人都挺忠心听孝顺的,忠心师门孝顺师父。如果有一天峨眉派真想要联合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收拾幽灵宫,那么纪晓芙对白飞飞而言,无疑是一个变数。   可即便是纪晓芙本人针对此事向白飞飞提出质疑,她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几月不见,当再度见到白飞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小凤总觉得她似乎清减了些。暮色中,一身白色衣裳衣袂翻飞,简直可以当是不小心落了山间的那啥了。   “飞飞,你一定要这样吗?”他忍不住问她关于纪晓芙的事情。   她却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你不去管你的薛冰,竟有空来管我?”   陆小凤:“……”   他可以理解为,这个姑娘是在吃醋。陆小凤一向害怕女人在他面前吃醋,因为女人一旦吃起醋来,就很不可理喻。女人一旦很不可理喻,那么头疼的总是男人。但如果吃醋的人是白飞飞,他发现自己心底竟然带着几分莞尔又夹杂着异样暧昧的宠溺。   脑子一热,便忍不住与她说:“这可冤枉了,自从开封城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薛冰。”   白飞飞没有再说话,这个姑娘从他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时不时地不搭理人,他都习以为常了。   入夜的缘山很安静,静得耳旁只有山间的虫鸣声,只是白飞飞的一声喷嚏让正在神游天外的陆小凤回了神。   他看向那个立在月色下的姑娘,一袭广袖白色长裙,腰间用巴掌大的浅蓝色缎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身看着感觉她分外单薄。   眉头一皱,手中的红披风已经丢了过去,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肩膀,她却将那披风扔了回来。   她说:“别拿对其他人的手段来对付我。”   陆小凤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叹息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如果是按照陆小凤往常的性格,彼此看对眼了在一起没什么。还是那句话,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譬如他从前许多的风流债,只要你情我愿,为什么不可以?   可他心里又明白,白飞飞跟那些倒贴上来的江湖女侠不一样。白飞飞不是那种我今天跟你及时行乐,明天你想走就走,我不管你。你有你的阳关大道,我有我的独木小桥,谁也不管谁。   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就像是一本让他很稀罕的书籍,即便是没有耐心细细看完琢磨其中意味,那么买回来放在揣在怀里放着,那也是好的。   陆小凤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白飞飞却忽然问——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或者是傻了,你会管我吗?”   白飞飞问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淡漠,像是自己刚才所说的只是“啊,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的一句话而已。   陆小凤听了,心里却是咯噔的一下,忍不住皱了眉头,直觉是白飞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再一看,她也是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心略略定下,笑道:“我看是你将旁人逼傻逼疯了,你也不会变疯变傻的。”   嗯,将他逼傻逼疯的可能性还更大的一点。   陆小凤忍不住在心里补充。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问完之后,白飞飞又不搭理他,自个儿出神去了。陆小凤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颊,然后忍不住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我会。”   如果有一天她变傻了或者是变疯了,他不会不管她。   可是白飞飞说她不会,如果有一天她会变疯变傻,她不会将自己留给他们任何一个人。白飞飞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依然淡漠,可他却莫名地隐隐觉得心惊。   白飞飞是陆小凤见过最矛盾的姑娘,说她坚强却能在他或者是王怜花面前轻易示弱,说她娇弱可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似乎谁也摆布不了她。陆小凤不知道当初白飞飞身上背负着幽灵宫门人几百条性命时,会不会做恶梦。可他却知道当时那个年仅十四的少女,一脸淡定漠然地靠在马车上,与她的左护法谈条件,即便是当初幽灵宫的左护法将吴毅放在白飞飞身边,她也应允了。   那时候的花满楼曾笑言——   “她似乎十分淡定,在我所遇见的人当中,这般年纪遇上这般大事能如此镇定并且脑袋清明的,飞飞乃是第一人。”   陆小凤一直认为,白飞飞心如明镜,对很多事情看得清。看得清并不意味着无所求,更不意味着白飞飞会改一改她那惯得不能要的性子。可不管白飞飞的性子如何,她柔软的一面从来都不吝于在他面前显示。   她说她不会,一开始掐头去尾的那句话,陆小凤一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飞飞关心一个人在意一个人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别扭,她会愿意将好的自己留给你,却不愿意将那个受伤脆弱的自己留给你。就像当初她被白静虐待成那样,也从未与他提起过,一句也没有。陆小凤想,大概王怜花也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白飞飞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伤痛在别人面前展示的人。   那样的白飞飞,让陆小凤有些心疼。这些年来,陆小凤会为一个人而心软,却从未试过为一个人而感到心疼。   白飞飞算是第一人。   多年花间浪荡,陆小凤很明白当从一个女人身上看见的不是腰细腿长皮肤白,而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疼惜时,那意味着什么。可他一直在犹豫,要他对待白飞飞,像是对待薛冰或者是从前的哪个红颜知己一样,他是不愿意的。   可他又十分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很想将白飞飞这本他十分稀罕的书揣在怀里,可又担心将书揣在怀里之后所带来的后续。   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会害怕束缚。   而陆小凤是个害怕被束缚的人。   陆小凤忍不住叹息,他发现自从与白飞飞再次重逢之后,他叹息的次数比过去一辈子所叹的气还要多,头疼的次数也大大增加,都是被这姑娘闹的。她不吵不闹地静静地站在离他一丈之遥的地方,却也能闹得他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白飞飞在想些什么,她心思重,总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弯弯绕绕,令他捉摸不透。   她说:“过来。”   他扬眉。   她侧头,笑颜如花,话确实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怎么,你怕?”   月光下,她的笑容越发动人,像是会蛊惑人心一般。那样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却莫名地带上了几分暧昧的亲密。   调情陆小凤是个中好手,见她这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含笑,“飞飞,你在用激将法?”   她毫不否认,“就算我要用激将法,也得有人受才行。”   她的话太理所当然,他竟无言以对。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朝她走过去。   被女人揪着衣襟对陆小凤而言,并不是第一次,但向来游刃有余,然而如今却是第一次,有种不知该要拿对方怎么办的感觉。可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小女人就在他的面前,阵阵幽香弥漫在他的鼻端,彼此的气息交缠着。   近在咫尺的对视,他才发现原来白飞飞看他的视线是这样的——   天地有万物,可在她专注得不可思议的视线中,却只有陆小凤一人。   呼吸蓦地就变得急促起来,那个小女人大概也知道他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忍不住笑了,问你敢——   可是她后来的话,已经说不出来,因为被他堵住了,用嘴。   就这么走出了一步,半是情不自禁半是无法撂开,不管是好是坏,再也没办法回头。      ☆、第046章 :绕指柔      陆小凤半搂半抱地带着我离开,留下一个在原地跳脚的朱七七。   我稍微挣扎了一下,“热。”   他松了手,宽袖之下的手牵着我的,随后与我一起围着缘山像是散步一样慢慢走着。   “你给我的布局图我看过,缘山不比幽灵宫,在山林之中设下机关很容易会误伤无辜之人。”   我却没有接陆小凤的话,只是笑着问道:“将朱七七扔下,你不怕她难过?”   陆小凤侧头瞥了我一眼,另一只手抬起帮我将额前的几缕发撩开,“你想听什么?”   “……我不想听什么,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怕她难过,那是自然的。且不说我与冷二爷多年交情,那时在开封城,朱爷也热情相待。在七七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她小时候看着精灵可爱,倒是不像如今这般爱惹祸。”   “小孩子即便是淘气,旁人也会觉得可爱。但若是长大了,便该明辨是非,晓得何事该为而何事不该为,也还是像孩提时那般不懂事,或者是变本加厉,那便是神憎鬼厌了。”我直接说道。   陆小凤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当着几分促狭,“说得好似你便不肆意妄为一般。”   我侧头,瞪了他一眼。   握着我手的大掌微微收拢了一下,似是在安抚,他又笑着说道:“飞飞,若是我因为怕七七难过而留在那儿,你心中莫非不在意?”   我一怔,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我也觉得没必要这样要陆小凤来回答这些我早就知道答案的事情,可是非要从他的嘴里得知与他而言,谁都比不上我重要这样的话来。说起来,这大概便是女人的通病,说着不稀罕花言巧语,可他一旦说了,你便心花怒放,即使心里明白花言巧语不过是糖衣炮弹。   陆小凤见状,便笑着说道:“你们姑娘家,最喜欢的就是口是心非。”   我皱眉,将手一甩,十分蛮不讲理,“说谁口是心非呢?”   “是我是我,行了吧?”   我轻哼了一声,手还在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与他一起走在缘山,不时地指出我打算要设下机关的出入口。   “设这么多机关?你瞧西门的完美山庄,向来没有机关,也没什么人乱闯。”陆小凤摸着下巴,与我说道。   我没好气,“你说的有理,等到我有像西门一样的名气,缘山也不用设什么机关了。”   天底下,有谁能比西门吹雪手中的剑更快?哪个人会跑去乱闯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又不是活腻了嫌命长!   陆小凤闻言,脸上神情颇为微妙地望了我一眼。   我说:“我义父明日便会来。”   “你义父?”陆小凤一愣。   我见他愣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朱停。”   “……”   陆小凤脸上的神情宛如是被雷劈了一样。   我想,这家伙肯定是忘了这一桩,朱停是我的义父,而他和朱停是好朋友。忽然跟朋友的义女在一起了,辈分上矮了一大截不说,还会带来很多后续的那啥,我如今好心提醒他一把,于是他马上就整个人都很不好了。   看着他的模样,我心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却是黑着脸,“不许笑!”   我抿着唇,“嗯”了一声,可惜笑意还是不受控制,只好抬手遮掩那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陆小凤:“……”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似乎很高兴?”他问。   我轻咳了一声,摇头,“没有啊。”   他忽然抬手,从我的脸畔摸到我的下巴,然后俯首,温热的呼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脸。   我:“……”   他的手捏着我的下巴,眼睛微眯着,“我都看到了。”   他那带着几分像是控诉一样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从来不知道陆小凤也有这样的一面。但是他从来都是个十分爱面子的人,我想要别开头,却被他制止。   我只好努力收敛笑意,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笑。”   可是话一说完,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好笑?”陆小凤的语气有些不满。   我一边笑一边摇头,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大概是恼羞成怒的陆小凤拿我没办法,便仗着自己有些许美色来迷惑我,我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的,顾不上笑他。   温热的唇反复辗转着,腰身被搂得很近,两副身体贴得很近,我的手就抵在他的前胸,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在我掌下的心跳。   这种亲昵的感觉对我而言,是陌生的,然而却并一点儿也不讨厌,也没有不适应,我甚至喜欢上这种与恋人亲昵的感觉。   唇舌相依。   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心跳得很快,气息也不稳,可这就是恋人之间最亲昵的游戏。   分开的时候,他的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我,手却在我的唇上摩挲,带点粗茧的指腹弄得我的唇有些痒,但却没有避开。   他又低头,在我的唇上留下一连串的啄吻。   “怎么不笑了?我的飞飞,舌头是让猫儿叼走了吗?”   我脸上一热,横他一眼,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想让他滚,可话到了舌尖愣是半天舍不得将那样的话说出来。   男色会让人变得心软,也是醉了。   从来以自己比陆小凤更懒为荣的朱停来到了缘山,当然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以懒为荣的朱停来到缘山。朱停之所以会到缘山,是因为老板娘要来。   很多江湖人不知道该要怎么请朱停,可在我和朱停夫妻接触的时候,对要怎样才能让朱停妥协颇有心得。当我缘山需要朱停的时候,我只需要给我的义母修书一封,告诉她苏州有多繁华风景多好看,我所建的飞花楼风貌如何。末了,在结束时添上一句——   飞花楼已经建好,缘山地理位置十分理想,若是能在飞花楼领地之内设下机关便能防止心怀不轨之人前来窥探,可惜义父不爱出门,无法前来为我设下机关。   然后待我收到老板娘的回信时,她和朱停已经动身,在前往江南的路上。   当天晚上我设宴招待朱停夫妻,说是设宴招待也不是什么隆重的场合,如今飞花楼虽然已经建成,我手边有吴毅派来的一支幽灵宫暗卫。招待朱停夫妻的时候,不过也就是我和陆小凤作陪。吃完饭,陆小凤和朱停俩喝酒去了,我和老板娘在闲聊。   老板娘大概是真的很希望自己有个孩子,而我的岁数,若是论当她女儿,也差不多。   我与她两人在屋后的木廊道上,我的这间小屋,在湖边而建,临湖处有个长长的原木廊道。如今是夏天,如意平日见我十分喜欢在廊道上坐坐躺躺,便在木廊道上放了藤制的席子。老板娘不是外人,我便十分不讲究地躺在廊道上,湖面上的荷花正在盛开,传来阵阵清香。   老板娘坐在我身旁,笑着说道:“你如今过得倒是惬意。”   我闻言,只手撑起脑袋,笑着与她说道:“义母若是愿意,可在缘山住下。”   老板娘闻言,微微摇头,“老板不喜欢在外头,一年多不见,义母是有些想你了,又好奇你的飞花楼建成怎样,所以才会与你义父一同过来。”   我笑了笑,翻了个身,双手交叠着放在藤席上,下巴抵着手背,“飞飞要多谢义母为我将义父请来,任谁到了义母跟前,百炼钢亦能化作绕指柔。”   老板娘笑了起来,“你这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我没有说话,老板娘的一只手在我的头发上轻抚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我很少感受到这种来自长辈的温情。从前白静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温情,背后都有一把利刃等着我,后来虽然认了老板娘当义母,可我也不明白她是打哪儿对我生出来的喜爱,至今我也弄不明白。想来大概是老板娘的一腔母爱无处放置,恰好我认了她当义母,她便将那感情放在我身上,也不管我这义女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么一想,我反而觉得自己很厚颜。想了想,扭头看向老板娘,“义母,你喜欢什么?”   老板娘一怔,眨了眨眼。   都说女人三十而媚,老板娘如今年纪少说要至四十了,可丝毫看不出来,容颜可以入画,一举一动依然妩媚得不像话。   她说:“我喜欢的东西,老板会做给我玩。”   “义母好福气,飞飞十分羡慕。”   老板娘闻言,笑了起来,“能将飞翔九天的陆小凤绑在身边,你又何须羡慕我?”   “绑在身边?不,我从未绑住他,他若是想要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即便是如今我与他郎有情妾有意,也并不意味着我要绑着他。有朝一日,若是他认为白飞飞不是心中所爱,又或许说我竟错将昔日他的相救之恩当成是男女之情,一拍两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一番话,我说的风轻云淡。   似乎那天晚上揪着陆小凤的衣领,柔声与他说若是他敢对不住我,我便将他杀了的白飞飞不存在一样。   “哦,这么不在乎他?”   我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不是不在乎他,可天下之大,单恋一棵草未必就是好的。”   “武林当中最好的一棵草都给你了,你竟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感觉老板娘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我一时说得随意了,言辞也就更为放肆了些,“我又没尝过旁的草,无从比较,谁知这武林中最好的一棵草是不是名符其实?”   “原来你还想尝一尝旁的草,你的志向这么远大陆小凤知道吗?”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不能做还不给想一下啊!   老板娘笑了起来,然后她的声音在清风中传开,“哎哟,你跟老板喝完酒了?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呢?”   我:“……”      ☆、第047章 :醋意      老板娘见陆小凤来了,笑了笑就说要回去陪老板了。   我抬眼看了看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的陆小凤,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陆小凤在我身旁坐下,背靠着旁边的一根大柱子,一只手在我的头发上轻抚着,“想要尝尽天下名草,嗯?”   我闭上眼睛,没理他。   原本在我发上轻抚着的手慢慢游移到我的脸,温热的大掌让我忍不住往他的掌心蹭了蹭。   “真想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陆小凤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我微微张开眼睛,看向他。   陆小凤英俊的脸庞上并未流露出半分的不快,那双像是被浓墨渲染过的眼睛正在看着我,眼神从他的眼睛往下移,他有一个英挺的鼻子,下巴上是两撇跟他眉毛一样的胡子,胡子之下,就是他的唇。   都说薄唇的男人无情,但陆小凤却是个多情之人。   我将目光从他的薄唇上移开,语气有些懒洋洋的,“我有时候也想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陆小凤忍不住轻笑,“要是你都不清楚,那旁人又怎么清楚呢?”   “你见过疯子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吗?”我笑问。   陆小凤一愣。   我笑了起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整个人已经俯身下来,双手撑在我的两侧。   “这么快和老板喝完酒了?”我微笑着,然后微微抬起身子,仰头凑近他。   他跟我对视着,我眨了眨眼,然后伸出舌头在他的薄唇上舔了舔,“唔,好酒。”   他的眸色蓦地变深,我却忽然松开了勾在他脖子上的手,笑着侧开头,他一只手伸过来,将我侧开的头扳了回去,“又来闹我?”   我笑意不止,躺在木廊上含笑看着他。   陆小凤跟我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低头开始在我的额头开始亲,眉间、眼皮、鼻尖一路往下亲,然后到唇,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跟着躺下来的,长臂一伸就将我捞进了他的怀里。   “飞飞。”   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   我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这样的亲密倒还是第一回,我并不担心会怎么样,也不在意。更何况,陆小凤为人风流却不下流,即便是*手段十分高杆,也不意味着他随时随地都会发情。   “朱停说了会在缘山待到所有的机关都试调完毕,可以正常使用为止。”   我一怔,“我原本以为义父只会逗留几日,将图纸扔下之后便会回黄石镇。”想了想,我抬头看向他,“你们喝酒都聊了些什么?”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说道:“男人之间的话题。”   “……”我撇了撇嘴,没有再搭腔。   他的一只手在我的五官游移,然后停在我的眼睑之下,皱着眉头,“最近你的气色都不是太好,你都睡不好觉么?”   “可能最近有些肝火旺。”   陆小凤扬眉。   我似真似假地笑道:“那可不是为了盖飞花楼愁的么?又是找花家哥哥,又是找我义父,对了,还得伺候朱七七那个大小姐,自然是肝火旺了些,大概过些日子便会好些。”   陆小凤若有所思地瞅了我两眼,说道:“如意说你入睡不易,即便是睡着了也是噩梦缠身,极少有能够一觉睡到天亮的。”   如意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了碎嘴的老妈子了?   我默了默,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有的事儿。如意那个丫头,从来碰上我的事情都是三分实情七分夸张的,你别跟着她一惊一乍的。”   嗜心的事情,我还没有跟陆小凤说。   在我和他在一起之前没说,那是因为身为女人,我也有虚荣也有骄傲,如果在之前说出了嗜心的事情,他向我走过来,难道不会夹杂着对我的同情或者是可怜吗?在一起之后没说,一则是因为我没想好怎么说,二则是王怜花他本人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嗜心。   还没确定的事情,能少个人知道就少个人知道吧,何必徒增烦恼?   他的胸膛贴上我的后背,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他沉声笑道:“你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儿,闻着让人心里十分平静。”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成功地让我打了个战栗。   他继续说道:“这是什么香?”   “不知道什么香,是王怜花给我配的。”   “你这弟弟可不得了,千面公子上阵能杀敌,下来了变脸就跟变着玩似的,文韬武略,精通药理,又酿得一手好酒,就只差没进厨房了。”   我闻言,笑着纠正陆小凤:“错了,即便是厨房,他也如履平地,做出来的菜能让你这样的馋虫恨不得连盘子都吞下去。”   陆小凤:“……”   陆小凤没说话,我大概是感觉身后有人,心里隐隐觉得安全,所以神经全然没有平日的紧绷。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中了嗜心,可自从开始噩梦缠身之后,我一到晚上便神经紧绷,心中种种不良情绪总是容易放大并且时有冲动却是真的。如今身后靠着个温热的胸膛,心里没有由来地觉得有所依靠,不知不觉心神就略微放松了些,正要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陆小凤一句不是滋味的话来——   “你们不是亲姐弟。”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说:“那小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若我是个女的,定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将他抢回家里再说的。”   这句话说的有点奇怪,脑袋有些昏沉的我迷糊了半天,终于再度转身,与陆小凤面对面。   他跟我对视着,眉头微皱。   我想了想,然后抬手揉了揉他的眉间,“你想说什么?”   陆小凤:“……”   我见状,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问他:“我和义母的谈话,你听去了多少?”   陆小凤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没多少,刚好听到你问她喜欢上什么。”   我闻言,眨了眨眼,然后终于明白他怎么会有些阴阳怪气的了,敢情陆小凤从前没有过吃醋的经验,所以听到我和老板娘的话,就算是吃个醋,也吃得别别扭扭的?然而我回想了一下和老板娘的谈话,也没说错啊。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跟他说道:“嗯……王怜花是很好的。”   “他对你也很好吧?”   我闻言,笑了笑,忽然使了个巧劲,将侧着身子的陆小凤推平在廊道上,我趴在他的胸膛,笑着说:“我对他也很好。”   陆小凤:“……”   “并不是每个人对我好,我都会喜欢上他。陆小凤,其实你既荒唐又混账,真是没什么好的。但感情之事,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若是轮得到你我做主,世间又怎会那么多痴男怨女?”   陆小凤平躺着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却一刻也没有错开我的视线。   这样眼里只有我的眼神,我很喜欢。人在喜欢的人和事面前,心中总是会多了几分柔软,我也不例外。   “若是我会喜欢王怜花,早就喜欢上了,即便是他对我无意,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陆小凤,我既不喜欢逢场作戏也不是随便将就的那种人。”   因为强求无用,所以顺其自然最好。虽然夜深人静,我从噩梦中醒来,心中所有的恶意和冲动都涌出来的时候,也想过要将陆小凤这家伙的腿打断,让他哪儿都不能去,不管是爱是恨,效仿前人盖个金屋藏娇也好,随便搭个小黑屋也罢,总之就是将他关起来,只能在我眼皮底下。   可是一旦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我就做不了那样的事情。   时有恶意和冲动,但总归是我还没疯,就算疯了,也不见得能打赢陆小凤。嗯……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陆小凤望着我,原本的神色褪去,换上了一副慵懒的模样,双手扶上我的腰,嗓音低沉,“这么说,真是我的荣幸。”   我递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陆小凤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只手伸到我的脑后,问我:“飞飞,刚才尝过的酒,好喝么?”   我舔了舔唇,眯眼笑道:“还行。”   他闻言,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抱着我的翻了个身,我已经被他压到了身下,他长臂一伸,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个酒壶来,“这是我拿来要与你共饮的。”   “酒鬼。”我笑骂了一句。   他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低头,薄唇几乎要抵上我的唇,低柔的嗓音像是在诱哄:“陪我喝几杯?”   我总觉得这样的陆小凤像只大尾巴狼。   果然,他凑到我耳旁,笑着问我:“飞飞,你知道什么叫皮杯吗?”   “……”   我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从前白静为了让我具备勾引快活王的资本,什么事情没让我学过?这种勾栏院里的轻浮调笑,我又怎么会听不懂。   “我先喝一口,然后将口里酒分给你喝,懂不懂?”他嘴边的笑容坏坏的,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时,很容易就碰上了我的耳朵。   这人脸皮忽然变得太厚,我有些招架不能,只能瞪着眼睛看他。   他半撑起身体,一只手撑在我身侧,另一只手的酒壶已经凑至嘴边,慵懒俊眸盯着我,浅笑问道:“想试试吗?”   我发现自己对这个脸皮极厚且充满诱惑力的陆小凤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天晚上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酒,最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连什么时候睡着了被他抱回房间都不晓得。      ☆、第048章 :恩怨(一)      朱停和老板娘在缘山逗留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将一些重要的机关设好并试调可以使用后,离开苏州。陆小凤在三个月前与摸到缘山的司空摘星离开了缘山,据说是去追查江湖上最新鹊起的滴水阁。   滴水阁是什么组织我不清楚,据陆小凤偶尔的“家书”上倒是可以看出,这滴水阁是个挺神秘的组织,好似与朝廷的官员也有所来往,最近一年江湖上许多有名的一流好手相继失踪,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认为那些失踪的武林人士,与滴水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今他们正在其中调查,力求可以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江湖人士总是有一股难掩的江湖义气,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天有不平事,自当挺身而出之类的,我没有要陆小凤独善其身的想法,他原本就是那样喜欢好管闲事的人,要是哪天没闲事给他管,估摸着陆小凤也不是陆小凤了。   我手里正拿着陆小凤所谓的家书,陆小凤平常是个懒人,要他提笔写个字是千金难求,可这样的人写起家书来,话总是特别多,洋洋洒洒的好几页。   我手里的家书,是陆小凤写到他和司空摘星是怎么混进那么滴水阁,其中如何曲折,他和司空摘星又是如何机智地没让对方察觉如此云云,以我对他的了解,认为家书的内容基本可以算是胡诌。   “姑娘,喝药了。”如意端着一碗乌漆墨黑的东西过来。   我抬头,将书信随手一放,然后接过如意手中的汤药。   如意头探过来,笑着说道:“又是陆公子的家书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缘山?”   我痛快地将汤药喝完,然后拿清水漱口,“唔……这个倒是没说。”   如意望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我侧头,问她,“有话要说?”   如意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姑娘。”   我看向她。   “那个……”如意咬着下唇,神色有些迟疑,“不叫陆公子回来吗?你如今几乎是没有一个晚上可以安睡的,王公子也说了,若是这般下去,嗜心反噬神智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很可能……”   如意一顿,没有再往下说。   她的意思,我明白。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如果不是我在时刻压抑着心中那汹涌而上的杀意,我大概已经将缘山的人杀了七七八八了。   “可就算我将陆小凤叫回来了,又能怎样呢?”我忍不住问如意。   把陆小凤叫到缘山来,又能怎样?难道他会比王怜花更精通药理?   如意忍不住大声说道:“可姑娘总有个依靠啊,即便是噩梦缠身,半梦半醒之时,若是可以有人在旁将你喊醒难道不好?”   我瞥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不有你将我从梦中喊醒吗?而且公子说了,不日便能到来缘山为我驱毒,何必非要陆小凤在。”王怜花半个月前来信,说要到缘山一趟。他说我体内的毒十有八九便是那所谓的嗜心,他虽无十成把握可以替我将毒素完全清除,可要弄点法子来帮我减轻如今夜不能寐还动不动想杀人防火的折磨还是有把握的。   “这怎么一样?!我——”   还不等如意把话讲完,百灵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稳重一点。”如意大概是因为无法在陆小凤的事情上说服我,因此转而轻斥毛毛躁躁跑进来的百灵。   百灵大概是没想到一进来就被误伤,愣了一下,然后忘词了。   我不禁莞尔,看向百灵,问道:“你家姑娘好得很,倒是你,外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百灵这才赶紧说道:“姑、姑娘,那个峨眉山的丁敏君不知道怎的盯上了纪总管,如今人在缘山下,叫嚣着要纪总管出去,她要清理门户呢!”百灵大声说道。   丁敏君?   我扬眉,站了起来,“你说丁敏君要在缘山清理门户?”   百灵点头,“嗯!”   “那纪总管人呢?”如意问。   “纪总管人在山下,她正与丁敏君三言两语谈不拢,丁敏君动起手来,纪总管又不愿旁人插手,只让我上来看好不悔别让她下山。可我左思右想,总担心会出事儿,便将不悔点了睡穴来找姑娘了。”百灵叽里呱啦的一股脑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我闻言,冷笑一声,随手拿起我的白玉笛快步往外走,“即便是清理门户,也得要看是什么地方,这丁敏君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姑娘!”如意快步追了上来,脸上神情有些担忧。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如意皱着眉头,“峨眉派的人忽然找上门来,总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想起前些日子右护法来信说明教杨逍也在追查纪总管的事情。”   “杨逍他爱查就查,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若是他有本事能让纪晓芙带着不悔离开缘山,那便算是他有本事,我绝不阻拦。”虽然我对杨逍无甚好感,但坏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我又不是灭绝那个食古不化的师太!   “万一杨逍和丁敏君他们碰上了,还打起来了呢?”如意问。   我施展轻功一路往下,一边走一边与如意说道:“他们打他们的,我们不管。”不论是明教还是峨眉,我都没什么好感,他们要是打起来,我就在旁边凑热闹,绝对不掺和。   我到山下的时候,纪晓芙手中的剑已经掉落在地,身上狼狈地挂了彩,而丁敏君带着几个峨眉弟子,态度咄咄逼人。只看到峨眉派的人没看到杨逍,这让我有点失望。小小丁敏君都能找到纪晓芙,而杨逍贵为明教左使,居然还不比一个丁敏君来得快。   “纪晓芙,你当日与明教魔头勾结,一声不吭便脱离了师门,若你心中有半点念及当初师父教导你的情分,就马上随我回峨眉山向师父请罪。”   “丁师姐,师父养育教导之恩,我时刻不敢忘,但我如今……实在不能随你回去。若是见到师父,请丁师姐告诉她老人家,不肖弟子终有一日会亲自到她跟前谢罪。”   丁敏君轻哼了一声,原本已经垂下的手再度举起,手中利剑已经再度指向纪晓芙,“若你仍旧执迷不悟,休要怪我不顾昔日情分,替师父她老人家就地清理门户!”   然而还不等纪晓芙回答,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便响起——   “呸,你的剑在往纪总管身上招呼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昔日情分的。说那样的话,也不怕丢脸吗?”   那是朱七七的声音。   说起朱七七,这个姑娘也是个奇葩。自从半年前说要跟我打工赚回赎身费之后,便在缘山里待着,当然,她也有想要往我心里添堵的时候,只是一般我不理她。既然是打工仔,那么受点气实在是常事,刚开始的时候朱七七经常气得泪珠在眼里打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要逞强,说我不会认输的,白飞飞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我自己赎回去的!这个年轻的姑娘,任性妄为又好强,但一边抹眼泪一边不认输的时候,居然让我觉得她也挺可爱。   “朱姑娘,令尊是仁义山庄之主,您身份尊贵,何以与纪晓芙这等叛出师门的贱人厮混在一起?仁义山庄向来高风亮节,朱姑娘您今日这般做法,也不怕丢了朱爷的脸面吗?”丁敏君说道。   “要是我跟你混在一起,那才叫丢了我爹的脸面呢!”朱七七反唇相讥。   丁敏君被她一呛,有些动气,“朱七七,你——”   “朱姑娘,多谢你仗义执言,只是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不必为了区区纪晓芙而坏了朱爷的名声。”   朱七七闻言,忍不住跺脚,“纪总管,我可是在帮你呢!”   我见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朱姑娘,朱七七,纪总管是为了不想让仁义山庄和峨眉派因为她而产生任何不快呢,你又何必不领她的情?”   “幽灵宫主白飞飞!你竟然是飞花楼的主人!”   丁敏君一见我,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转而看向纪晓芙,怒斥道:“好你个纪晓芙,原来你早就跟这个妖女勾结!”   纪晓芙:“……”   我也十分无语,我说丁敏君哪来的胆子就这么带着几个弟子就跑来缘山说要清理门户呢,原来这家伙追着纪晓芙到了缘山,竟然不知道缘山是谁的地盘。   “先是与明教杨逍纠缠不清,如今又与幽灵宫的妖女蛇鼠——”   丁敏君的话还没说完,便“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地。   “丁师姐!”丁敏君身后的几个弟子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我双手背负在后,脸上是和和气气的笑容,“丁女侠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不会与你争辩,你何必向我行这么大的礼?”   “白飞飞,你——”   丁敏君被我弹出去的小石子打中膝盖,当中跪下,当下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想要将我千刀万剐一样。   面对这样的眼神,我心中竟然有种难言的快感。      ☆、第049章 :恩怨(二)      我不明白丁敏君是怎么想的,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但凡是有点眼色的,在看到自己与对手的差距之后,便该识相地夹着尾巴走人。   可丁敏君此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哈哈哈,白飞飞,你以为你能猖狂多久,你以为我师父仍旧远在峨眉么?我早已派人告诉她本门孽徒纪晓芙在苏州,即便你今日杀了我,我师父不日也能前来亲自清理门户!”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敏君,施展轻功,人已至她身前,手已经卡在她的脖颈。   在场的人,除了如意百灵,其他人脸色都一变。   “丁女侠,虽然江湖中人刀枪里来去的,好似对自己的性命不怎么在意。可我总是觉得,即便是不把性命当一回事儿,也总是得慎言慎行,否则无端端招来无妄之灾,送了姓名未免太不值。”我笑着说道。   丁敏君虽然被我卡着喉咙,脸色发白,但嘴上还在逞强,“怎么?你怕了我师父要前来缘山,所以要将我等灭口?”   “说实话,就你们几个小啰啰,我真的不怎么想动手。可你总是不识好歹,我只好就先将你收拾了。你说好不好?”我说着,手微微收紧,丁敏君被我卡住喉咙不敢乱动,我手收紧,她的头微微扬起。   我看见她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状,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可她不敢出手。   我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她心里很清楚,她再快也不会比我快。   “宫主!”纪晓芙脸色发白地看向我。   我看了纪晓芙一眼,又看了看被我卡住喉咙的丁敏君,忽然出手,灌注了内力施展兰花拂穴手,在她身上各处要穴拂过,只听得丁敏君惨叫几声,随后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趴在了地上。   纪晓芙:“……”   我站在丁敏君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脸上尽是冷汗,抬头看向我,双目含恨,声音虽然虚弱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入骨的恨意,“你居然废了我?”   岂止是废了她,汹涌的杀意全部在心头涌上,几乎无法控制,我简直想杀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峨眉弟子。   她身后的几个峨眉弟子见状,全数“刷刷刷”地将剑拔出来,全部指向我。   我冷笑一声,施展轻功从她们面前掠过,已经将她们手中的剑夺了下来,然后回到原地。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我皱眉看了看手中的几把剑,嫌弃地丢在一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语气讥讽:“凭你们,也敢在我的地盘里撒野?”   “妖女,别得意,我师父马上就会来!”一个年级较幼的峨眉弟子朝我大声喊声,声音尚未稚气。   我侧头看向她,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笑了,“你以为我会怕灭绝?小姑娘,我可不怕你师父来,我只怕她不来。”   丁敏君此时却不看我,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说不出话的纪晓芙,咬牙切齿地问道:“纪师妹,你就这么看着你的同门被人欺辱吗?”   此时不等纪晓芙说话,朱七七已经跳了出来,“哟,这时候是纪师妹了,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清理门户的是谁?”   丁敏君却不看朱七七,只看向纪晓芙,“纪师妹!”   纪晓芙脸色发白,嘴唇微颤着看向我,“宫、宫主……”   我闻言,看向她。   她的目光与我的对上,神情却微微一愣,似是吃惊。   “姑娘?”这时,百灵忽然朝我走过来,想要拉我的衣袖。   “别碰我!”我一甩衣袖,怒声斥道。   百灵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要做什么反应。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度张眼看向纪晓芙,“你想说什么?”   纪晓芙:“我、属下……”   纪晓芙我了半天属下半天也没个下文,我皱着眉头,说道:“你不必再说了,这种事情并非是因你而起,说起来我与峨眉派的恩怨也有些时日了,我无意前去冒犯,只是她们却并非是如同我所想的那般息事宁人。让人到我的地盘来撒野,我不还以颜色,他日传出去了,人人都道我幽灵宫飞花楼是好欺负的,那还得了?”   纪晓芙:“可是……”   我摆手,制止了她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动手杀她们,是怕她们的血脏了我地方。若有下次,管她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   “幽灵宫主好大的口气,贫尼前来领教宫主高招。”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远而近,手持一剑朝我而来,正是灭绝。在她身后,是好几个弟子疾驰着追过来。难怪丁敏君不知缘山根底也敢来撒野,原来灭绝真的就在附近。看来我最近是懒散惯了,竟然连灭绝到了苏州这样的事情也没留意。   我见状,手中玉笛一转,斜斜刺了出去应招。   灭绝此人,性情刚烈,又自持是名门正派,对所谓的歪门邪道下手是从来不留半点情分,更别说我与她积怨颇深,她手持倚天剑,招招不留情面。我向来讨厌刀刀剑剑,最喜欢的武器乃是手中一只白玉笛,但白玉笛遇上倚天剑,总是弱了些。倚天剑削铁如泥,我的白玉笛一不留神,边缘被她的倚天剑削掉了一点。   一点白玉碎屑飞了出去,我心中本就不快,见王怜花给我的底子被灭绝削掉了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并不影响使用,也足够让我火冒三丈。我横笛刺向灭绝的喉咙,灭绝正要避开,我却忽然往下,一瞬之间,玉笛已经击中灭绝的手腕,我心中大怒下手自然是不留分寸,灭绝的腕骨已经被玉笛击碎,手中的倚天剑应声而下。   灭绝手中的剑已经掉下,我脚尖一踢,那倚天剑已经到了我手中。   我的剑指向灭绝。   灭绝此时脸色灰白,神情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大概是没想到原来我也有这样的武功修为。灭绝大概和很多人想的是一样,即便我是幽灵宫主,凭的不过也是一些旁门左道,即便武功再高,大概也只能勉强算是不错而已,她大概是从未没想过我这么个黄毛丫头,也会有这样的武功修为的。其实不止是灭绝,即便是陆小凤和沈浪,一开始的时候都只是认为我的武功算好,但若说多么出神入化,他们是从未想过的。   但事实是,即便我赢不了他们,但也并非是如同他们所想的那般算好而已。   多年江湖武林闯荡,除去与白静斗智斗勇斗心机的那段日子,其余时候我从未敢在练功上有所懈怠,唯恐有朝一日被人欺到头上来而无力反击。唯恐无数个夜里的噩梦会再度重现,我的命运会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指着东不敢往西。我实在是恨透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虽说拿着从旁人身上偷来的武功去对付她,总不是君子所为,可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众人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道该要怎么反应,忽然峨眉派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姑娘忽然飞奔过来,“不许伤了我师父!”   峨眉的其余弟子才回过神来,个个将手中武器拔了出来,团团围了上来,“师父!”   我冷眼环顾四周,“刀剑无情,你们谁敢过来?”   灭绝性情刚烈,又自持是名门正派,从来出去也没谁不给她面子,像今日这样的憋屈我想她大概也是头一回儿尝到。看向我的眼神几乎是带着冰凌射出来的,我对着她那样的眼神,手蠢蠢欲动,恨不得能一剑将她了结。   这时,纪晓芙忽然飞扑了过来,在灭绝身旁朝我跪下,“宫主!”   我:“……”   我低头,看向纪晓芙。   纪晓芙眼中转着水光,语气带着祈求:“宫主,她是我师父。”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多种声音在里面交响着,我皱着眉头,十分艰难地维持着清明,看向纪晓芙:“所以你要为她求情?”   “孽徒!你竟然与这妖女是同一伙儿!”   还不等纪晓芙说话,灭绝带着怒气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   “师父,徒儿没有!徒儿只是……徒儿……”纪晓芙脸上是着急的神情,想要解释却解释不清,陷进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一会儿看向灭绝,一会儿又看向我。   我有些头疼,我实在十分讨厌看到这种恩怨情仇都夹杂在一起的戏码。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心中的杀意压了下去,将手中的倚天剑往下一扔,淡声说道:“都滚吧。”   我转身,只是才转身,一道凌厉的掌风便从后面袭来,我不杀你你却来暗算我?灭绝再怎样,也是一派掌门,武功修为没两下,也没办法在江湖混了。我刚才之所以能轻易将她击败,大概也是她过于轻敌的原因。如今她一掌拍向我后心,大概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掌力凌厉之极。我转身迎战,化开了她的掌风。   灭绝虽然右手腕骨被我白玉笛震碎,可她左手持剑竟也不见半点弱势。我心中怒火被激起,下手再也没半点分寸,管她什么灭绝峨眉。灭绝右手不便,左手被我一拂而中,倚天剑登时脱手,我伸手抓住她的倚天剑,递出一剑,她的右肩已中一剑,鲜血涌出。   灭绝吃痛,却忍着一声不吭。   剑从她的肩膀拔出,跟着又递出一剑,这一剑已经指向灭绝的胸口。忽然,一个人扑了过来。   “……”   扑过来的人是纪晓芙,我的剑堪堪停在了离她后背一厘米的地方,只要我的剑再快一点点,她的小命就在这里交代了。    ☆、第050章 :恩怨(三)      纪晓芙整个人扑在了灭绝身上,灭绝不过是愣了一下,随即将她推开。   即使在有的人心中,纪晓芙是因为师门重恩,所以不忍灭绝丧命于我的剑下而扑过去,那么在有的人纪晓芙的所作所为也可以是为了自己可以重回峨眉派而惺惺作态罢了。   我不知道别的峨眉弟子是怎么看的,可是趴在地上的丁敏君看向纪晓芙的目光,十分狠毒;而灭绝看向纪晓芙的目光,初始有些复杂,最后则是冷厉无情。   纪晓芙站在我和灭绝之间,低着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而,我也不想知道纪晓芙在想些什么。   在这些人的脑袋里,无外乎就是忠孝道义之类的,想要谁都对得住,但那怎么可能呢?   “宫主,抱歉。”纪晓芙低着头轻声说道。   “你以为你替她挡了这一剑,她就会原谅你?”我淡声问纪晓芙。   不等纪晓芙回答,灭绝冷厉的声音便已响起——   “纪晓芙乃我峨眉逆徒,峨眉早就将其逐出师门!我与纪晓芙,虽曾有师徒之义,但她心智不坚为魔教人士所惑,屡教不改,自她出走之日起,纪晓芙便与峨眉毫无瓜葛,我与她更是恩断义绝!”   纪晓芙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灭绝。   灭绝望了她一眼,脸上是严厉的神情。右肩上是殷红的血迹,灭绝的样子,实在是颇为狼狈。原本该是这么狼狈的人,此刻站在我面前,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的冲动和杀意压下去。世有百样人,有的人你或许看不惯,觉得她们顽固绝情,可她们从来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死脑筋地坚信着自己的信念。我觉得灭绝就是这种人,说她好也不好,说她不好有时候其实也不坏。   纪晓芙:“师父……”   灭绝板着脸,摆了摆手,“别喊我师父,你这声师父我受不起。”   纪晓芙又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灭绝没有看她。   我看向纪晓芙,只见她跪得端端正正,脸色惨白,“弟子当日离开师父,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师父,想要回去看您,又怕惹您更加生气。如今见到师父安好,徒儿心中实在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欢喜。如今……纪晓芙即便不再是峨眉弟子,但师父仍旧是我此生最敬爱的人。弟子跪谢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   纪晓芙说完,便朝灭绝磕了几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她深深地望了灭绝一眼,然后走向我。   我不等她说话,就直接跟她说道:“别跟我托付任何事情,你要是有什么心事未了,就自己去做,我不会帮任何人收拾烂摊子。”   纪晓芙:“……”   朱七七:“白飞飞,纪总管都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我侧头横了她一眼,就是因为纪晓芙什么话都还没说,所以我提醒她别说出一些愚蠢的话来。她那么一番要跟灭绝诀别一样的话,我听着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想想那武当七侠中的张翠山,张翠山觉得对不起师哥愧对武当就自杀了,男人尚且这样,更何况是女人呢。   纪晓芙苦笑,“宫主——”   我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别说了,既然女儿的名字都叫不悔了,你心底比谁都更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纪晓芙的想法怎样我并不是那么想知道,我只是忽然之间对这些事情觉得很厌烦,没完没了的恩怨情仇,其实哪有那么多的作茧自缚?   “喂,白飞飞,你走了这些峨眉派的人怎么办啊?”朱七七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手下败将有何资格再停留在我缘山,让她们立即滚。”   “……”   身后忽然一片寂静,我懒得回头,施展轻功离开山脚。回到山顶的飞花楼,却发现在飞花楼的二楼廊道上,一个绯衣男子双手环胸,脸上带着笑容看向我。   我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你来了。”   绯衣男子是王怜花,他说想到了要接触我体内嗜心的方法,只是因为毒素在我体内过久,无法马上药到病除,要分疗程。   我对王怜花的任何说法都没有异议,他在缘山停留三个月,我体内的嗜心驱除了大半,余下的只要按照他的指示慢慢服药就可以完全驱除干净。   王怜花离开缘山前夕,我正在跟他说着飞花楼日后的发展方向。   “如果我想要飞花楼成为第二个幽灵宫,我就不会跑出来。我之所以想建一座楼,是打算收留那些颇为慧根的孤儿。”   “不论男女?”王怜花问我。   我点头,“对,不论男女。”   说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事情放在现代,叫慈善。当然了,真正的慈善是不会像我这样的,收留几个孩子都要挑三拣四的,是伪慈善。然而我自认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天生热心肠的人,所以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你收留那些孩子,打算教他们什么?”   “还没想好。”我淡声回答。   王怜花:“……”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着说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急什么?再说了,每个人的天性不同,并非是我想教什么,他们便能学什么的。譬如你我,你擅长易容之术,可我不擅长,即便是你愿意将易容之术倾囊相授,可我却天资有限。”   我倒不是急什么,我只是忽然在想,日后你收留的娃娃里大概会有什么来头的。你瞧,前些日子你收留了个纪晓芙,便惹来了灭绝和杨逍。”   忘了说,三个月前灭绝等人到我缘山被打得稀里糊涂之后,便离开了。纪晓芙当着众人的面正式脱离了峨眉派,飞花楼与峨眉派接下了梁子,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内,峨眉派的弟子只要听到飞花楼这三个字,都会恨得咬牙切齿的。灭绝等人前脚才离开,后脚杨逍就来了。杨逍来的时候我并未出面,倒是王怜花个天下不乱的跟如意百灵一起去见了那个传说中的杨左使,见了之后王怜花似乎颇为遗憾,大概的意思就是所谓杨左使,不过如此。   王怜花:“说起纪晓芙和杨逍,也十分可笑。纪晓芙既然愿意为杨逍生下女儿,并为其取名不悔,如今却要与杨逍一刀两断。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有什么可笑的?当初的喜欢是真的,心中不悔也是真的。可你怎知对纪晓芙而言,是不悔当初与杨逍的那一段情,还是不悔生下女儿?如果纪晓芙愿意和杨逍再续前缘,何至于不悔出生后这么久都不去找杨逍?”   “她不愿跟杨逍走,却愿意留在缘山?”王怜花嘴角的笑意有些讥讽。   我瞥了他一眼,“缘山与峨眉派虽然结了梁子,可我飞花楼与明教可不一样,飞花楼只是个打算要收留聪明流浪儿的小楼。虽说我是幽灵宫主大家听着觉得不是特别正义,可我既不杀人也不打人,说不定还能为这江湖贡献几个小鲜肉,不挺好的么?”   我不是纪晓芙,不能确切地理解她的感受,但她的想法我自认还是能猜几成的。纪晓芙不离开缘山,不外乎是在她潦倒的时候,我收留了她并且让她成为了飞花楼的总管。   虽然我是幽灵宫主,可我的飞花楼却是与幽灵宫截然不同的性质,自从她答应为我所用之后,飞花楼的事情我只管出银子,其余的都扔给了她打点。一个女人,从前还是被灭绝看重的女人,她即便是当了母亲,大概也不会觉得她的一生当中只需要当个母亲就足够了。既然都已经成了峨眉的不肖徒了,即便她离开飞花楼,在峨眉人眼中,她依旧是个投靠了敌对阵营的叛徒。更何况她既然无心与杨逍纠缠,不会有比留在飞花楼更好的选择。   王怜花笑了笑,没有再搭话。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老呆在缘山你不闷么?有没有打算和我一起出去转一转,逛逛大川名山之类的?”   我一怔,然后笑着摇头,“我是打算出去,可不跟你一起。”   他扬眉,狐疑地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跟他解释说道:“我要去找陆小凤。”   王怜花戏谑着说道:“飞飞,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心中有陆小凤,心中还颇为同情你。陆小凤为人风流江湖皆知,我总是免不了为你忧心几分。可眼下,我却有些同情陆小凤了。”   我侧头,看向他。   “你若当真那么看重陆小凤,又怎会连你身中嗜心之毒都不告诉他?看似不想让他操心,但若是他晓得此事,心中大概不会有什么好滋味。”   我闻言,忍不住笑了,“公子,我又怎会不看重陆小凤?可在我身边,并不止陆小凤一人。他既然喜欢行侠仗义,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冲,何不随他?且说了,若是他天天与我在一起腻歪,我也会受不了。至于嗜心一事,我并非是不想告诉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没有机会告诉他,而有机会告诉他的时候已经觉得没必要了。”   王怜花瞥了我一眼,深色仍是不认同。   我微笑着与他一同走在路上,笑着说道:“再说了,我不还有你么?陆小凤再厉害,莫非在药理上的造诣能比你更好?”   这话貌似挺管用,王怜花听了之后,十分认同的颔首,随后就岔开了话题。   自从到来了这个世界,我时常在想,到底爱情是怎样的?当我遇见了爱情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直到我喜欢上陆小凤,并且确定自己对他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陆小凤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没有了他,我也会好好的。   ==正文终==   -----   作者有话要说:头顶锅盖……正文完结了……┭┮﹏┭┮很多感谢的话想要跟你们说,也有很多对抱歉的话要跟你们说,可是我憋了半天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好……总之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秋水的支持和包容,真的非常感谢!   番外一   汉水之畔,当道风仙骨的张真人带着张无忌四处求医的时候,恰好遇上一对在外游历的男女。   那时的张三丰怜悯周芷若孤苦一人,正问她是否愿意跟他走。   “武当不收女弟子,老人家你打算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   一道女声响起,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穿深紫色衣裳的女子,明眸皓齿,在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淡青衫的男子。   男俊女美,两人看着十分和谐。   张三丰微微一笑,“这位小友,你也关心这位小姑娘吗?”   那女子笑了笑,看向那个年纪小小已经长得跟落水芙蓉没什么两样的小周芷若,笑着说道:“小姑娘,跟这位老人家走有什么好?他不留你在武当,那么当然就会将你送给峨眉的灭绝师太当徒弟。峨眉有什么好,灭绝师太脾气暴躁又不苟言笑,说不准一个不高兴,就暴打你一顿。”   “好了,飞飞。”青衫男子看她越说越离谱,只好无奈制止,虽然不见得有用,但总得给德高望重的张真人一个面子不是吗?这对男女,正是白飞飞和陆小凤。   周芷若:“……”   张无忌:“……”   张三丰却摸着下巴的一把白胡子笑了起来,“我与灭绝师太相识多年,她脾气有时候确实来得及,但却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芷若性情温顺善良,若是拜入峨眉门下,灭绝师太欢喜到来不及,怎会打她?”   白飞飞侧头,神情有些俏皮且无辜,“说起来,大概老人家您要伤心了。老人家是否还记得纪晓芙?”   张三丰一怔,怎会不记得?纪晓芙原本是和殷梨亭有婚约的,后来因为种种不为人道原因,纪晓芙脱离峨眉派绕无音讯多年,而他的弟子殷梨亭也因为多年前的意外如今半身不遂。   白飞飞说道:“说起来,我本不该说这些事情,可见着了您老人家,我又憋不住。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不说也罢,说起纪晓芙此人,张真人既然当初让她与您的爱徒订婚,定然也是对她的秉性十分了解的。不论她与杨逍当初的纠缠如何,她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灭绝师太的事情,十年之后师徒相逢,灭绝师太要她杀了自个儿的女儿,还要她杀了曾经对她有相救之恩的人,只因为那些人在灭绝师太眼里看来都是歪门邪道。”略顿,白飞飞的目光掠过张无忌那张稚气的脸,再看向张三丰,笑道:“便是这位小兄弟,在灭绝师太的眼里也是该杀之人。”   张无忌可是殷素素和张翠山的骨肉,张翠山出身武当又怎么了?他的外公可是白眉鹰王!   张三丰目光如炬,说道:“原来姑娘便是飞花楼主白飞飞。”   白飞飞微微一笑,朝张三丰行了个礼,“见过张真人。”   陆小凤:“在下陆小凤。”   张三丰笑了起来,说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白飞飞,这些日子我带无忌四处行走,听了不少江湖趣事,如今的江湖,热闹得很哪。”飞花楼他当然也是听过的,那座楼里收养了许多的孤苦无依的孩子,听闻还请了老师前去教导那些孩子。许多人弄不明白飞花楼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然也有人说是白飞飞钟情于陆小凤,甘愿为了他改邪归正,也有人说出身幽灵宫的白飞飞再下一盘很大的棋,借着行善的名头为幽灵宫培养人才以伺机称霸武林。对飞花楼,总之那叫一个众说纷纭。   张三丰阅人无数,眼前的这个姑娘长得极是好看,眉宇间有英气更有几分不驯,明明是温婉的相貌气质却是张扬的。   白飞飞笑道:“看来张真人不止热闹没少听,也没少看呢。”   张三丰只笑不语。   白飞飞又说:“我相中了这个小姑娘。”   陆小凤在旁边摸着他下巴上的两撇胡子,自认无法管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姑娘,只好提心吊胆地看住她表面上还装得十分淡定。虽然他对张三丰的涵养很有自信,但他对白飞飞挑战别人极限的能力更有自信,所以陆小凤都在暗搓搓地想要是白飞飞真得把张三丰惹得出手,他就赶紧抱起白飞飞施展他可以和司空摘星一较高下的轻功走人。   张三丰摸着胡子看向白飞飞,然后又看向周芷若,只见周芷若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迷茫。   “灭绝能教她的,我可以教她,灭绝不能教她的,我也能教她。让她跟着我到飞花楼去,难道不好?”白飞飞只手撑着下巴,那双美眸看向张三丰。无聊之余,还要瞄一眼那个小张无忌,她朝张无忌笑了笑,问:“你娘是不是跟你说,长得越好看的姑娘越会撒谎?”   张无忌无语,脸上的红色都快蔓延到耳朵根。   陆小凤扶额,语气无奈而宠溺,“飞飞。”   白飞飞回头,含笑的眼神似嗔非嗔,随即移开。   陆小凤:“……”   白飞飞说:“我不会撒谎,我说的一定会做到。”说着,目光看向张三丰,一直含笑的语气此时变得认真,“让她跟着我,我会让她有一个美满的人生。不见得会像大多数的姑娘般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可是必然会满意那样的自己,她会明白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张三丰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我无法做主,要看她自己的主意。”   白飞飞转头,问周芷若,“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周芷若的目光看向张三丰,只见张三丰脸上是慈爱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鼓励。   周芷若抿了抿唇,然后缓缓点头,“我愿意。”   白飞飞见状,笑颜如花。         ☆、番外-01   “我发现你很喜欢捡人回来。”   陆小凤整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抱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正从门外走进室内的白飞飞。   白飞飞瞅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你高兴就好,我怎么会有意见呢。”陆小凤叹息着说。   这两年飞花楼里来了不少孩子,有的是纪晓芙带回来的,有的是吴毅送来的,偶尔几个是白飞飞捡回来的,譬如说周芷若,又譬如说殷离。周芷若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那是张三丰觉得秉性不错的孩子,身家清白,只是这回白飞飞捡回来的殷离,似乎有点棘手。   白飞飞走至窗户前,双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没有搭腔。   如今已经是秋天了,缘山的秋天格外美,但也有几分萧瑟的感觉。   陆小凤见她不说话,站了起来,走至她身后,双手环上她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怎么不说话?嗯?”   白飞飞身体往后倚,整个人便靠进了他的怀里,她微微一笑,“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和陆小凤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这些年来说不上聚小离多,毕竟她总是不太喜欢两个人腻在一起。陆小凤开始的那年在外面的时间比较长,后来倒是越来越频繁地在缘山停留。   陆小凤笑了笑,侧头,一个轻吻就已经落在了她线条优美的脖颈。   白飞飞被他弄得微微颤栗了一下,忍不住侧头避开。   陆小凤莞尔,没有再继续,只是说:“嗯,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为什么要将殷离捡回来。你要知道,她的父亲可是殷野王,外公是白眉鹰王。”   “怎么?你担心那两个家伙会来找我麻烦?”   陆小凤的语气有些无奈的纵容意味,“你知道我一向只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殷离这个孩子我还是了解一点的,她的父亲辜负了妻子,对她也不好,她因此对父亲深恶痛绝,想要为她娘亲报仇。我路过的时候,她正在想方设法要拜金花婆婆为师,金花婆婆有什么好,教她的千蛛万毒手还要毁了她的相貌。我见不得这么个漂亮的孩子毁了相貌,也不想她步上当初我和怜花公子的路,所以就将她带回来了。至于什么殷野王白眉鹰王,要是他们真在意这个女儿、孙女,早就该好好待她了,又怎么会让她跑去找金花婆婆学艺。”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陆小凤听着,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她的后背就贴着他的胸口,他低笑着问:“你把她带回来了,想要怎么培养她?”   白飞飞想了想,“这个……还真没想过,她有武功底子,这个比芷若还是要好些的。我会那么多武功,随便教她哪个都可以,随她喜欢。不过,如今还不能教她。”   “为何?”   白飞飞将头往后靠,原本搭在窗台上的手搭在了腰间的手臂上,“如今她满心都是怨恨,教她武功她只会急于求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她和芷若年纪差不多,两个人一块儿玩玩也不错。”   “不担心她们俩会吵架?”   “小姑娘之间,吵吵闹闹都十分正常,有什么好担心。”破坏女人之间感情的,一般都是男人,只要不会成为情敌,一般情况下女人之间的感情都很坚定。吵吵闹闹,也就是今天吵架明天和好的事情。   陆小凤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放心。”   白飞飞靠在他的身上,看着外面的景致,没有再说话。   陆小凤忽然喊:“飞飞。”   白飞飞应了声:“嗯?”   陆小凤又喊:“飞飞。”   白飞飞皱眉:“干什么?”   陆小凤笑:“没事,我就是想喊你。”   白飞飞:“……”   陆小凤叹息一声,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两人相对而立,他低头,额头与她的相抵。   气息交缠,说不出的亲密姿态。   白飞飞看向他。   陆小凤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轻吻,“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想过要有一个家。”   白飞飞一怔。   “是我不能让你安心吗?”陆小凤问。   其实这三年来,陆小凤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当初白飞飞身上中了嗜心,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那么多个夜晚,她噩梦缠身夜不能寐,甚至清醒着的时候还要压制嗜心带来的嗜杀*,可是那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如意和王怜花都知道这些事情,而他陆小凤,自诩是她最亲密的人,却并不知道她所受过的苦。等他知道的时候,她身上的嗜心已经去了大半,然而这事还不是她亲自说的,是如意端来药汤给她喝,他恰巧碰上了才从如意的话里得知。   陆小凤说不清楚当时是怎样的感觉,胸口里憋着气,然而却发不出来,因为憋气的同时他也心疼得胸口都发麻了。   除了多年前白飞飞杀白静而受重伤的那一次,这么多年来,白飞飞在江湖上再怎么兴风作浪,都没有受过太多的苦。可陆小凤没想到,那个嗜心,就是当初白静下在白飞飞身上的。他只是在想,要是那时候再多留点心,跟西门打声招呼,她或许就可以不用受这些苦。   多年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陆小凤,当第一次品尝心疼到胸口发麻的滋味的时候,花满楼说那叫风水轮流转,西门吹雪则是更绝情,说那叫天谴。   各种心酸,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飞飞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忍不住笑,说道:“怎么会?谁都知道我喜欢你。”   江湖上从来不缺乏陆小凤的八卦,身为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之一,江湖中的八卦爱好者可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关于白飞飞这个人的每一件事情。譬如说,江湖八卦说了飞花楼是她因为陆小凤改邪归正所建立的,又譬如说她时常出去游历,是因为陆小凤这个家伙不安分又在哪个地方兴风作浪了,所以她不放心要亲自看着……如此云云。   陆小凤听到白飞飞的话,内心并没有觉得很高兴。   白飞飞说得对,谁都知道她喜欢他,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他的喜欢。可是,怎么说,一向战无不利的陆小凤在白飞飞这里总是会吃软钉子。身为一个曾经十分风流的男人,陆小凤承认他从来不喜欢一个女人时刻都想和他黏在一起。男女之间,你情我愿,各取所需那是最好的。冷的时候相互取暖,觉得热得有些过分了,那就彼此离得远一点,保持一个舒适的距离,那就很好。陆小凤过去一向都奉行这个原则,然后如今,他发现有一个人比他更喜欢奉行这个原则。而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白飞飞,这让陆小凤有些不是滋味儿。   花满楼曾经说:“飞飞这个姑娘,挺好的,很适合你。”   陆小凤问:“为什么你觉得她很适合我?”   花满楼说:“你要走就走要来就来,她从来都没有阻止过你,有时候你去查什么江湖大事她无聊还去找你顺便也帮你一把,帮完忙了她也不腻着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找谁就找谁,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日子吗?没有束缚,自由自在。”   然而西门吹雪又搬来一盆冰水朝他迎面泼来:“或许那是因为白飞飞没那么喜欢他。”   陆小凤:“……胡说,谁都看得出来飞飞喜欢我!”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从来就不太对盘的人那时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两人脸上的神情让陆小凤觉得十分微妙。   后来西门吹雪很淡定地补刀:“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就算只是一点点喜欢你,大家都觉得很稀奇了。”   陆小凤:“……”   男人大抵都有个坏毛病,当别人很喜欢你的时候,你觉得没什么,谁让你喜欢我的呢?当一个男人喜欢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发现她即使喜欢着你,却并不是非你不可,她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她喜欢你,然而你又发现自己在她心中都不知道排第几重要的时候……真是不知该要做如何感想。   总之陆小凤发现,他现在对白飞飞是越来越没办法,她让他宠让他疼,然后她不需要任何承诺,弄得陆小凤感觉曾经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的自己,如今就像个怨夫一样,也是醉了。   陆小凤的心绪拉了回来,嘴边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调笑,“谁都知道你喜欢我?没有吧?”   白飞飞抬眸,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我去看看殷离和芷若,虽然年龄差不多,可从未见过,我有些担心。”   陆小凤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叹息一声。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